前尘往事(1 / 2)

容我放肆一下 玄宓 2604 字 11天前

第六十六章

前尘往事并不长,或许比荆羡看过的任何一本言情小说都来得更精简。

尽管篇幅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梗,可狗血与虐心程度却是个中翘楚。

荆羡便在这个狂风暴雨的鬼天气里,揪着颗心,听完了整个匪夷所思的真实故事——

崔家,曾经也是襄南城里有几分声名的富豪家族。

崔育翰白手起家,靠着在金融危机里操纵cds市场的大胆行径,成功发了笔横财。而后便凭借这第一桶金,踏入地产门槛,自此成功掌握财富密码,滚起经济雪球。

虽说发家史短,祖上也没什么风流名士,家族少些底蕴,但崔育翰热衷于慈善事业,和发妻恩爱有家,平日里新闻爆出的大多是正面消息。

单凭这点来说,他在襄南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后边涉足能源汽车等新兴板块,更是混得风生水起。

尽管事业坦荡,婚姻美满,崔育翰却儿女命薄,年轻时唯一的儿子早夭,之后再无喜讯,四处求医未果,直到五十岁才老来得女。

这千呼万唤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掌上明珠,说的便是崔泠。

生来就是人生巅峰的崔家大小姐,无论何时都领先了同龄人一圈起跑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被惯得脾气骄纵,无比自私。

万幸有着惊人美貌,才成功俘虏一干圈子里的公子哥。

崔育翰顺水推舟,怕女儿吃亏,早早寻了个门当户对的亲家,女婿更是人中龙凤,人品才貌无一不上乘。

彼时崔泠才20岁,国外镀了层金回来,对这包办婚姻一般的做法深恶痛绝。订婚宴席上臭着张脸,即便未婚夫知根知底,勉强算半个竹马,仍然不肯假以辞色。

末了,包袱一卷,直接离家出走。

崔育翰气得差点心梗,知道女儿被自己惯坏,有心想在她婚前治一治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便暂时未理会。

以为就是任性一场,直到崔泠阴差阳错瞎晃到云离,在青石桥畔被人骑自行车撞倒。

就像命中注定的见面,冥冥中早有安排。

一边是洋装长裙的绯红美人,倒在地上,就连生气都不损半分美貌,一边是俊秀无比的书卷少年,手足无措,面红之下愈发青涩。

对视几秒,就出了问题。

一见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

于是,崔泠和容昌汶,这两位本不该有交集的年轻男女,就在那会儿交通信息都挺落后的云离偷偷摸摸谈起了恋爱。

容昌汶无父无母,幼年全靠镇上的父老乡亲接济,所幸自己上进,念完大学后也没忘本,回云离当了高中老师。

他素来是个循规蹈矩知书达理的好青年,若说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时,没忍住诱惑,同心爱的姑娘偷尝了禁果。

崔泠亦是头脑发热,陷在爱情的迷魂阵里不可自拔。在这段甜蜜中,金钱和名利变得无足轻重,她满心欢喜算着父亲气消的日子,估摸着差不多,就让容昌汶随意买了两件礼物,上门见家长。

她打定主意要为自己找个倒插门的听话老公。

容昌汶有才有貌,她有钱有势,两相结合,堪称完美。

可惜崔育翰却并不想要这上门女婿,面都不肯见,直接让佣人轰出去,连带着女儿一起。

崔泠不敢置信最疼她的父亲会如此绝情,干脆铤而走险,强逼着容昌汶一同玩先上车后补票,之后拿着七周左右的孕检单,再度逼婚。

不知怎么,她这些荒唐事,传到有心人耳里,继而便像是瘟疫一般,成了襄南平头百姓们口中的笑话。

崔育翰面子里子一同丢尽,被原本的联姻对象公开宣布取消婚事,又因为连锁反应股票大跌,资产莫名蒸发一半,气急攻心之下,干脆登报宣布脱离父女关系。

崔母倒是心软,无奈丈夫盯得紧,支票现金转不出来,只送了些首饰,让女儿安心养胎。

只是养胎二字,谈何容易。

崔泠胎像不稳,经常落红,没办法只能选择住院。

偏偏身处条件落后的城乡结合部,镇上的妇保所连个单间都没有,一排孕妇躺大通间里,各种土包子亲戚轮番探望,毫无隐私可言。

崔泠吐了哭,哭了吐,想喝点燕窝压压泛酸的胃,瞥见容昌汶犯难的神情,头一回有了异样感受。

贫贱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多风花雪月的快乐,没了热恋期的冲动,对于崔泠这样吃不得苦的金枝玉叶来说,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感情下坡。

从犹豫,到煎熬,再到厌弃,短短半年而已。

容昌汶自知挽回不了,亦高攀不上,只求她把孩子留下,之后送她回家。

崔泠却连一天都不愿意忍受,半夜三更大着肚子从妇保所溜走,不凑巧中途肚痛难忍,出租车司机吓得够呛,将她送到临近县城的医院。

她在那里自然分娩,生出未足月的婴儿,联想未来种种可能面临的窘境,越发后悔当时草率怀孕的决定。

心一狠,趁着容昌汶未找上门,崔泠将亲生骨肉遗弃在医院,连夜赶回襄南,跪在父亲面前认错磕头,谎称孩子早已流掉。

崔育翰叹一声罢了,携妻带女搬至临城,打算重新来过。

崔泠有了秽土转生的机会,无比珍惜,哪怕家境大不如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依然可以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小姐。

甚至,凭借这张出色的脸,又有人傻钱多的年轻富豪对她示好。

经历过上次的教训,崔泠可不敢拿乔,一心只愿当个穷奢极糜的阔太太,至于感情,有没有都无所谓。她学会了伪装,迷得对方七晕八素,短短一个多月功夫,就成功闪婚办酒席。

婚礼当日,她穿着法国定制的手工婚纱,无名指上的戒指镶着传奇粉钻,满堂宾客,无不艳羡。

糟糕的是,有人不请自来,硬生生碾碎了她的豪门梦。

若是容昌汶没出现。

对于崔泠来说,该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结局。

可惜了。

……

故事发展到这,后边的情节可想而知。

荆羡并没有好奇催问,她听着他从头到尾不带感情的诉说,语调冷漠,速度不疾不徐,真当像个旁观者。

仿佛口中那位被母亲遗弃在医院的早产儿,同他并无任何关系。

荆羡说不清是何感受,只感觉呼吸困难了些,冷空气混着雨水的潮湿,化成无形利器,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细密的痛楚。

她抬眸,看着他被打湿的额前碎发,水珠划过薄薄眼睑,沾湿睫毛,再顺着鼻梁两侧,缓缓滑落。

如泪水一般。

荆羡忍不住,抬手将那水迹拭去,顺便将他往里头拉了些许距离,“别站雨里。”

室内暖光透入,暂时照亮露台与客厅的边界。

容淮仍站在阴影处,看着目光清澄脸色粉嫩的姑娘,须臾,他挪了一步,垂眸看着两道同样沐浴在光明里的影子,俯下身,脸埋入她温暖的颈项。

他身上冰得要命,荆羡瑟缩了下,没躲,手搭在他腰侧,轻声:“所以你爸当时带着你去闹场了?”

“没。”容淮笑笑:“他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一觉醒来,怀了他孩子的女人连夜跑路,不知身处何方。一个穷教书的年轻男人,举目无亲,又没什么人脉,想打听远在临城的消息,太难了。

至于那家县城的小医院,本来位置就偏,拨了几次产妇留下的虚假号码未果,就把弃婴送到福利院去了。

荆羡怔了怔:“你们父子何时重聚的……”

“我三四岁的时候?记不太清了。福利院辗转太多家,那会儿交接手续记录不全,不容易追查。”容淮淡声:“不过等我回云离时,那女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