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宴宁说,“宇文道长让我在这看人,我就看人吧。”
随后宴宁觑了眼宇文猛矮桌上另一杯没撒的黄昏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想尝尝他们刚刚拿出的美酒,于是就对虞荣说:“去,把那杯酒给我拿过来。”
漠尘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宇文猛的身影。
他怔怔地在廊上站着,一抬眸,舞姬们翻飞着的嫣红的水袖与楼阁飘荡的窗纱都在他面前轻晃着,耳畔弦音悠长,这样靡靡之景确实让人纸醉金迷,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景象恐怕都会发怔痴愣。毕竟这里有美酒佳肴,有笙歌美人,在这里,永远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所以漠尘以前总爱跑到这些地方玩。
可是漠尘只要一想到宇文将军生了他的气走了,说不准今后再也见不到,他就惶惶难安,眼前的盛景美人刹那间似乎变成了炼狱夜叉,耳畔理应动人的管弦之声也都变成了毒咒邪经,漠尘忽然间就有些明白,为什么曾经风流不羁的宴宁,会说他在遇到心爱的人,便再也没有来过这些地方。
而他刚刚也说自己在遇上宇文将军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可他不是不想来,是没机会来。
漠尘没有再看面前灯红酒绿穷奢极欲的盛宴,而是仰头看向天际。碧蓝的云天看不到尽头,远得他根本无法靠近,漠尘就猜想,宇文将军是不是回到天界去了。
他以前特别胆小爱哭,连树非都说他是话本子看傻了,一只吃穿不愁的狐狸,哪来那么多功夫悲情敏秋。
可是漠尘现在真的难过时,却只是红了眼眶哭不出来。
他只是低着头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慌乱无措地根本不知道怎么才好,结果在路过一个小厢房时被人一把拽了进去,飞速将门关上后将他按在了门身上。
漠尘被吓到了,张嘴轻轻喊了一声,面前却陡然压下一道黑影。
这厢房里头帘帐颇多,将屋内遮得有些昏暗,不过他们站的地方就在门口,外头又未天黑,斑驳的光线便从木门镂花的地方投进屋内,落到他面前那人的脸上,明明暗暗的,让漠尘能够看清那人是谁。
其中一块明光浸在那人的眼上,将他的眼瞳照的明亮,于是漠尘才发现,宇文猛的眼睛并不是真的邃黑如墨,那其实是更深些的褐,里头的温柔在暗处其实要看得更加明显,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
男人抬起手来,漠尘以为他要打自己了,可是男人的重重扬起却轻轻落下,最凶也不过只是揪着他的腮肉恶狠狠道:“你这个小坏蛋,你可真有本事!我才躲起来一会,你找也不找就想跑了?我看你才是负心汉……”
后面宇文猛说些什么其实漠尘已经没在听了,他怔怔望着宇文猛,随后猛地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哇地一声哭起来。
宇文猛都被他哭得愣了下,手掌在半空中停顿了会,最后放到漠尘背上,来回抚着他的脊骨安慰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漠尘在他怀里呜咽着,也不抬头,宇文猛听着他委屈难过的哭声,皱了皱眉说:“我把你脸捏疼了?抬起头来我看看。”
“我以为将军你走了……”漠尘把头埋在宇文猛胸膛上,哽咽道。
宇文猛问他:“我能走去哪?”
“回仙界了……”漠尘吸吸鼻子,“我没法去仙界找你……”
“你成仙就可以了。”
“那也还得等三百年呢。”想到这里,漠尘眼眶又泛酸了。
宇文猛听着他仍带哭腔的可怜声音,最后也只是无奈叹道:“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将军。”漠尘仰起头,雪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泪水,眼睛红红的,看得哪怕知道他是个薄情坏蛋的宇文猛也忍不住心软。
“那个酒,是树非哥哥让我留着的,他怕以后我碰上喜欢的人会被骗。”漠尘歇了哭声,却还是一抽一抽的,“可我知道将军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所以我才没有拿出来。”
宇文猛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闻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说:“算你还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