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主上的话来说,世间缘法强求不得,若是王八没对上绿豆,她属实瞧不上她那位兄长,直接回云渺宫便好。
临行前,主上将诛魔的寸情都借与了她,道若是那位帝君胆敢对她动手动脚,莫要客气,也莫要给父神面子,撸起袖子就是削!
听听,她家主上瞧着性子冷清,动起手来可真是六亲不认。
此去酆都,路途千里,且那会儿的忘川也不似后来那般好找,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找站在酆都的大门前。
阴曹地府,比她料想中还要阴暗。
沿着黄泉十里,登上奈何桥,鬼魂如川流,徐徐向前飘去,竟无一个滋事者。
鬼市正兴,灯火葳蕤,却都是黯然的,唯有她受仙灵庇佑,颇为瞩目。
直到走过缘尽桥,望见不远处山花欲燃,绮丽灼灼,树下独立一人,红衣烈烈,折扇轻摇,似这晦暗山河间,一捧天光。
教人挪不开眼。
莲华容姿,一笑粲然。
只是那眼神,却是一片清冷,与传言中的风流多情不尽相同。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树下的人似是觉察到有人走近,回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她。
“谁放你进来的。”
一簇火树银花,仿佛铺天盖地的焰,在他身后熊熊升起,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扭曲了这场久远的梦。
镜鸾无声地睁开眼,望见头顶的纱幔,齐整的窗台上插着的一枝玲珑花,身上的被褥,以及顶着一张骚包少年脸,坐在榻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的酆都主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动摇的信任
面前的人笑得眉眼弯弯,与梦中树下的似是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双如出一辙的凤眸,她简直要怀疑镇守阴司千儿八百万载的幽荼帝君是不是原本就是两个人。
见她似是还未缓过神来,怔怔地望着他,司幽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灿然一笑:“还没睡醒?又或者说看不惯本君这张脸,觉得变回去你更中意些?”
闻言,镜鸾心中鄙薄,忍不住呵了一声。
“臭什么美”
她撑着疲软的身子,想坐起来,手脚却有些使不上劲儿,一下子软倒在伸手来扶的人怀里。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本君可有些不习惯。”司幽笑着,给她背后垫了几只枕头,轻轻的将她放下去,“你以上君之身栖于乌鸦体内,本就无时无刻都在耗费灵力,施法都很勉强了,还有胆子跟相柳交手,不要命了你?”
镜鸾垂眸看着自己还止不住地颤抖的手,咬了咬牙:“当时的状况容不得我犹豫主上呢?魔族可有追来?这是映华宫?”
她感受到四下充沛的灵气,她们应是已经回到天虞山了。
“你冷静些。”司幽道,“我们已经回到天虞山三日了,魔界没有派出追兵的迹象,重黎应是正忙着封补锁天塔,暂且无暇顾及这边,你和渺渺的灵力都近乎耗竭,不过所幸保住了性命。
这间屋子是我让长潋匀出来的,外头布了禁制,不会有闲杂之人闯进来,你可以安心歇息,养养神。”
回想起锁天塔中发生的一切,镜鸾无声地收紧了拳:“主上如何了?”
从一层杀上来,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召出了不染,那等状况下,饶是她都得捏一把冷汗。
司幽顿了顿,道:“她伤得比你重些,还未醒来,断掉的骨头都顺利接上了,服了不少灵丹,不过一时半会儿应当没法儿恢复过来,毕竟以凡人之躯驱策不染,到底还是勉强了点。”
话音未落,便见她挣扎着要下榻:“我去看看”
然而还未迈出一步,便虚软地倒了下去。
司幽忙接住她,将她摁了回去:“别胡闹,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强行抽出的一丝元灵,还真以为能如何了?”
镜鸾跌坐回榻上,头一回感到自己是如此无力。
“的确,我现在这副样子,守不住她”
一声叹息,令司幽心生动摇:“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那边有长潋和她师兄轮番守着,想必再过几日,人也该醒了,不过你二人是怎么进的锁天塔?是重黎将你们关进去的?”
他记得锁天塔下明明有着那般强势的禁制,他与长潋想要靠近,都费了一番功夫,凭着泰逢神力,才破开了缺口。
以她如今的灵力和云渺渺的本事,怕是还未走到塔下,就该被逐回去了。
镜鸾揉了揉眉心,道:“说来话长你可还记得余鸢?”
闻言,他一怔:“被陵光收养的蛮蛮一族那位小殿下?”
她点点头:“没错,我一度以为她死在当年那场混战中了。”
司幽诧然:“没死?”
当年那场混战他也在场,苍梧渊天崩,鸿蒙重现,帝俊身殒,场面混乱到连天马行空的梦都不敢那样做。
那一日,近乎半数仙神陨落于苍梧渊,星辰黯淡,天地浑浊。
就连他,都是一路与东华厮杀出重围,回到昆仑的。
而那日后,没有回来的人,不胜枚举,其中,就有余鸢。
亲手带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于镜鸾而言,其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也曾回到苍梧渊附近找寻过,可漫山遍野的尸体,浸泡在血水里,连一丝声息都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