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看了眼信上字迹,的确是执明的手笔,片刻的犹疑后,笑了起来。
“不愧是朱雀,四灵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她。”
“少在这感慨,当初是你说的让她魂飞魄散,如今她又阴魂不散地回来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余鸢没好气地诘问。
闻言,无尽呵地一声笑开了,来来回回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反问:“你这么恨她,怎么不自己动手?”
“你!……”余鸢色变。
“我承认,当初在昆仑是棋差一招,留下了祸患,未能斩草除根,但你又好到哪里去?”他不紧不慢地低语,“嘴上说着多么恨朱雀,要为全族报仇雪恨,可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到头来还指望我来动手?”
余鸢深吸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因为余念归也有自己的意识,我只是借了她的身,贸然动手,风险太大,届时有个万一,非但不成事,反倒露了馅儿。何况这件事是你自己答应我的,办不到怎么还反咬一口?”
她愤然怒视着他,袖下的拳暗暗收紧。
无尽默然几许,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声。
“行,就当是如此,你我之间本就算不上互相信任,顶多是互相利用罢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清楚就好,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你想要杀朱雀报仇,得到重黎的心,而我,只想让着六界唯我独尊。”
“各取所需,两不相欠,甚好。”余鸢也懒得同他废话,“你让我办的事,都办好了,但眼下暂时找不到执明,我也不确信他还会不会回来,你打算几时启程去不周山?”
无尽似笑非笑地望着远处云海中沉浮的山峦。
“不如,就今日。”
化为废墟的不周山,一片死气沉沉,乱石丛生,却再无生灵涉足,就连南飞的雁队经过此处,都纷纷绕行。
余鸢这些年不止一次入山,但每每看到眼前荒无人烟的惨况,仍觉一丝心悸。
当年就是在这,她亲眼看着庚辛上神和东华上神陨落,陵光重伤坠崖,诸天神佛死于非命。
那日场景历历在目,不觉竟已有五千年。
山中寸草不生,唯有半山一株相思树,枯枝挺立,虽再无灵气,但好歹是这座山也曾生机勃勃的见证。
这株相思树,好些年前还开过几朵花,却从未见过树中仙灵,许是也在那一日,死绝了吧。
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惋惜。
“看什么呢?”无尽回头问她。
她摇了摇头:“没事。”
破开山石对叠的曲径,回到无尽被封印了五千载的洞窟中,以幻术搭起一座方圆千里的虚境,无数血藤盘踞,黏腻的血腥味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黑暗中不断传来骨头被咬断以及血肉被撕裂的可怖声响,阴诡至极。
无尽一挥手,无数火光轰然点起,刹那间令这片虚境亮如白昼。
直到看清眼前的景象,才知何为人间地狱。
无数妖兽盘踞,茹毛饮血,弱肉强食,锋利的刃牙与利爪,满是斑驳血迹,藤蔓下,还有数不尽的邪祟蚕食吞咽。
即便是亲手铸造了此处的余鸢,都不由得心生厌弃。
“够恶心的……”她嘀咕了一句。
无尽却笑:“杀人的玩意儿,若是都美如诗画,才叫恶心。”
他二人的到来,惊动了这些妖兽,咄咄逼近,他于无形中释放威压,妖兽不似凡人,本能地屈服于强者,陆续匍匐于他面前,不敢造次。
继而,他将一枚白玉珠递给了余鸢。
接过玉珠的刹那,她便从珠中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与咆哮声,悲恸铺天盖地,绝望摧人神智,惊得她险些将珠子丢出去。
“莫扔,这可是好东西。”无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指了指她身后的血藤,“万人魂,化罗刹,你将这东西喂了,自会知道其妙处。”
闻言,余鸢不由得心头一震,再度看向手中的珠子,只觉不寒而栗。
万人魂……
育遗谷的血藤本就是至阴之物,再喂下这种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但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
在无尽和一众妖兽的注视下,她捧着玉珠,一步步走向血藤,珠中亡魂受其指引,从珠中喷薄而出!
余鸢吃了一惊,珠子脱手而落,坠入血藤中央。
转瞬间,就被疯狂卷涌而上的藤蔓吞没了。
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望向无尽,他在笑,如寒冰般森冷。
“时机已至,六界将亡。”
常羲,你可要看仔细了。
第九百零八章 要不再凑近点看
“阿鸾,阿鸾。”
仿佛有人在唤着,一声接一声,朦胧如隔世。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镜鸾觉得自己认得,但又不敢十分确信,以至于想了很久,才记起这是多年之前,还不似这般吊儿郎当的,那位酆都主君的声音。
她忽地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好像已经坐在她面前很久了,只是不知她在想什么,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他只得伸手,敲了敲她面前的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