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觉得这个愿望很没意思:“饼有什么好吃的。”
小芜:“槐花饼!我听别的小孩说槐花甜甜的软软的,特别好吃,林秀,你能不能开花给我吃?”
她期待地看他,两只胖手握在一起。
林秀:“……你想得美。”
他从变成槐树开始就没开过花,况且现在是冬季,他的树枝都没叶子了,她吃哪门子的槐花饼,小屁孩就该吃屁。
小芜倒也没有哭着求他,毕竟长了两岁,知道哭鼻子不好了,但她的眼神失望极了,情绪低沉地回去了,她本来个头就不高,再垂头丧气起来,从背后看去活像个乌龟。
林秀头疼起来,他虽然没觉得血脉亲情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他好歹是个舅舅,这样让小孩子失望似乎不好。
于是,第二天,杨枝给他送饭的时候震惊地发现,她的秃头弟弟开花了,白色的花朵吹在枝头,被风吹起来的时候像是一串风铃,林秀咬牙切齿地说:“打下来,给你闺女做饼吃。”
杨枝有些惊讶,其实她知道小芜会偷偷找林秀玩,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虽然希望林秀能和其他人和睦相处,但也没报太大希望。
谁知道,他居然愿意为了小芜吃个饼就开花。
杨枝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秀恼羞成怒地说:“笑什么笑,爱吃吃不吃拉倒,一点头皮屑老子不稀罕。”
对于他这个用词,杨枝忍不住地扶额。
吃到了槐花饼的小芜很高兴,还专门给他带了半个,扔进了法阵,笑眯眯地说:“林秀,给你!”
林秀:“……”
他倒不太想吃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小孩长大的速度是很快的,不过一眨眼,过去还哭啼啼的萝卜头就长成了大姑娘,小芜长得更像图南,婴儿肥消掉后面容精致,她的天资很高,性子又热络,从十六岁开始就常常独自出门行走,屁股后面跟了许多少男少女,都把她当成老大看。
林秀对她的安全倒是不怎么担心,但他一直在告诉小芜,出门在外要对人多留个心眼,有些人人面兽心,看着笑意盈盈,其实肚子里都是坏水,不能不防备。
小芜也答应得好好的,但毕竟经验有限,有一次被人坑了一把,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她还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没再外出,一天天地搬着椅子在林秀身边坐着看书。
林秀作为家长,当然希望孩子不要自闭,他还是劝小芜:“还是要多出去看看,虽然你碰见了一个坏人,还是好人还是更多的,不能因噎废食。”
小芜倒是很冷静:“我不是怕坏人,我只是觉得出去没什么意思了,反正修炼这回事儿在哪里都能做。”
林秀还待劝她,小芜却笑了笑:“和他们一起四处闯荡还不如坐在你身边看书,我现在挺快乐的。”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法阵的边缘,双手放在那层薄而坚固的屏障上,说:“林秀,我在外面见过妖怪变成人形,你能不能变成人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可不可以?”
林秀愣了愣,才说:“我,我只是普通人的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小芜眨了眨眼,道:“不能变就算了。”
这一天,她看完书离开,林秀待着树的躯壳里想了很久,如果他变成人型,眉毛都该纠结在一起了。
晚饭时间,杨枝过来送饭,她转身欲走的饿时候,林秀叫住她:“姐姐。”
杨枝回头,眼神呆滞:“什么?”
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见林秀当面叫她姐姐。
林秀缓缓地说:“小芜长大了,该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芜就过来了,她在法阵外看他,林秀打着哈欠说:“晚上睡得怎么样。”
小芜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突然哭了,身姿高挑的少女一边哽咽一边喊他“舅舅”。
林秀好笑地说:“哎,外甥女,有什么好哭的,说出来让舅舅开心一下?”
小芜抹了一把眼泪,说:“我知道你的过去了。”
林秀:“哦,知道舅舅过去是个大坏蛋了。”
小芜却生气了:“你不是坏蛋。你只是,你只是……”
她又流出眼泪,话也没说明白。
林秀头疼起来了,他可以接受别人的嬉笑怒骂,但对这母女俩的眼泪是没辙的,他只能忍着发毛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
小孩子,就是没什么内涵,一点小事就哭得厉害,还是得大人劝慰。
后来,玄冥仙门扩大了不少,杨枝和图南作为门内修为领先的修士不得不常常回去帮着师父主持事务,给林秀送饭的任务就交到了小芜的手上。
其实林秀已经和她说过了,他作为树妖,根本不需要送饭,但她仍旧坚持,这一送就是许多年。她不出门,也不嫁人,就一天天地待在林宅里,宅子旧了就又翻新,翻新之后又变旧,一朝雨一朝晴,不知不觉间,书阁的房屋都快朽塌了。
他不想让小芜再待在这里,他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但小芜的未来还有许多可能,她不能跟他一起在这个院子里腐朽。
于是他专门和杨枝认真地谈了这个问题。
杨枝不得不把小芜叫到面前,告诉她:“你舅舅不需要照顾了,你可以出去修仙,我知道这段时间有许多秘境出世,你可以去闯一闯。”
小芜却摇头:“我不想出去。”
杨枝神情严肃地问:“为什么?”
小芜朝她笑了一笑:“我只是觉得舅舅太孤单了,我想陪陪他。”
杨枝想了想才说:“但是他并不想你陪,他更想你能拥有开阔的一生。他不能外出,但你可以当他的眼睛,帮他看各地的风光。”
小芜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