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石的惨烈结局,她感激恋慕的白衣仙长,全都离她远去,凤如青不知自己漂浮了多久,再醒过来之时,是在一个人宽厚的背脊上。
她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五脏六腑似乎被搅碎一般的疼痛,头也裂开了一样,但她第一反应是抱住了这脊背,恍惚地叫道,“大师兄……”
御剑弟子脊背一僵,缓缓下落,片刻后落在一处空地,解下了把他和凤如青缠缚在一起的飘带。
他转过头,凤如青眼里的泪落下,眼前清晰了,她的梦也碎了,不是大师兄,是先前去青沅门的随行弟子。
“师……妹。”他将怀中一个以灵力包裹的草药递给凤如青,“这是青沅门掌门给你的,你带着,我们正在回门派的路上,你且再忍忍。”
凤如青低头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之后,便认出了这是什么。
双姻草。
原来师尊要她务必带回的东西,果然是十分珍贵,青沅门才有的稀有灵物。
她是当时得知了小师弟的出处,去问大师兄,大师兄画给她看的,这东西貌不起眼,花并蒂而生,阴阳两色,炼制过后,乃是绝佳的温补药物。
她惨笑了一下,到此刻总算是明白师尊偏偏要派她去青沅门送池诚残魂,原是用池诚换了此等珍贵之物。
连她都料到池中节必然意难平要迁怒,师尊怎会没想到,他必然是想到了,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左右她也快死了,左右无药可救,有她这个半死的灵雀山幸存弟子去承受池中节的怒意,还能换取如此宝贝,何乐而不为?
凤如青捧着草药,惨笑起来,她甚至想要撕碎手中的草药,想要将残碎的草药拿给师尊,看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拍死她。
她眼中幽色闪烁,手已经附着到草药外的灵力罩之上,她纵使再虚弱,弄碎手上的东西还是有力气的。
她未曾发现自己已然被邪祟侵染的更深,思想发生了变化,偏激而极端,眼中幽色流转,连看随行弟子的神色也变得充满敌意。
但她看着这灵物,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因为她猛地想到,这说不定是给大师兄用的。
毕竟师尊再是厌她烂泥扶不上墙,对大师兄却总是看重的,这草药若是给大师兄的,她怎能毁去?
于是她又珍而重之地将双姻草收进怀中,贴身放着,对随行弟子说道,“走吧,回山门。”
一路上凤如青醒醒昏昏,几次到极限,却在强撑,脑中邪祟大抵因为她神志不清,大部分时间昏死,没有机会兴风作浪,倒是让凤如青少了一番痛苦。
到了门派之中,随行弟子直接带着凤如青去了焚心崖,凤如青醒来,便看到施子真正站在洗灵池边上,而本该泡在其中的大师兄,还有带她回来的随行弟子都不见了。
施子真收回为凤如青输送灵力的手,一对上她的视线,立刻急急问道,“双姻草呢?!”
“快拿来!”施子真几乎没有这样焦急的时候。
凤如青艰难起身,斗篷滑落,她视线有些空洞,低头从怀中取出了双姻草,却没有急着递给施子真,而是语调平平地说,“大师兄呢?”
“闭关。”施子真说,“给我。”
凤如青做了一个朝前送的动作,却又收回,确认道,“这……是给大师兄用的吗?”
施子真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凤如青,自己都这般的离死不远,她想的竟还是穆良。
不怪穆良如此疼她,可这两个弟子都太过多情,无情道上注定神伤。
“师尊,”凤如青执着地问,“是吗?”
施子真这才抿了抿唇,拧眉有些别扭的别开头,说道,“是。”
凤如青这才露出释然的神情,将双姻草交到施子真的手中。
施子真取了,连忙转身进了禁地,待他出来的时候,凤如青正靠着一处石壁坐着,垂眸,浑身围绕着黑沉的死气。
她快死了,她自己也知道的。
不甘心啊,不想死啊。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了。
施子真快步朝着她走过来,伸手隔空以灵力扶了她一把,这才说,“去洗灵。”
饶是凤如青濒死,听到这话也哆嗦了一下,侧头看着施子真,虚弱道,“师尊……”
洗灵之痛犹如凌迟,她已经内府痛如刀割,她就不能死得轻松一点吗?
施子真因着在他寝殿沐浴池的那些纠缠,忌讳与凤如青触碰,因此只是以灵力托着她,不由分说地扔进了洗灵池。
果然犹如凌迟,不,她身怀即将入魔之气,更胜凌迟。
但凤如青却连叫都叫不出了,在池壁上扑腾了两下,就跌落在池底。
施子真将她拖上来,她昏昏沉沉地在池壁趴着,身体如一条鱼不断抽搐。
施子真将掌心一片叶片化作灵流,拍在凤如青的头顶,这疼痛便更如同铁锤当头敲砸。
但是凤如青这般都未曾伸手去挡,她已然没了生志,任凭施子真如何折腾,算是还他曾经兽潮之中的救命之恩。
然而这种死亦无所谓的淡然,在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从识海中抽离的时候突然间崩塌!
他竟是要将她的记忆抽离。
不!
凤如青胡乱抓住了施子真的手,撕心裂肺地喊道,“不!师尊不要!不要!”
她不能被抽离记忆,她不能忘了穆良,不能忘了那十几年。那是她活到如今,唯一美好的十几年!
她猛地抓住了施子真的手,明明濒死连路都走不了的人,不知为何爆出了一股强大的力气,抓得施子真手腕上都被指甲划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