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找关于自己母亲的消息,哪怕一点点,哪怕知道她生前喜欢吃的一样点心都好。
在漫长的,那些被折磨的时光里面,白礼很多艰难都是靠着幻想去度过。
幻想他是个小孩子母亲没有死,亲自照料他长大,那他必然也是如其他的孩童一样,即便不如皇子那般金贵,却也能吃饱穿暖,有娘亲疼爱,能撒娇任性。
可他母亲生前过于低贱,甚至连个高等宫女都不是,乃是杂物院那边的婢女,没有人记得,没有人能够知道什么,他又接触不到曾经与她共事的人。
他对于母亲,多么渴望,便多么的空白。
他死死盯着谭林,谭林也懒得跟他绕弯子,直说,“你去见太后,见过太后之后,自然会有人将你母亲的一些事情告诉你,若是你能够做个听话的好狗,往后要什么没有呢?”
白礼抿紧了嘴唇,谭林能够看出他眼中的动摇并不作伪,他知道不必再说什么了,便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起身下车,去前头骑马。
白礼一个人坐在摇晃的马车中,他确实动摇了,不过不止因为他母亲的事情他确实想要知道。
经过这一次,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逃不掉的。
那些人连一个“婢女”都不肯放过,他们不会放任带着皇室血统的他在外流连。
若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便只会杀他免得遭别人利用,他跟着一个邪祟天涯海角去流浪的美梦,终究是还未开始便已经粉碎。
白礼无声地流泪,是最后一次,为他这长到这么大仅有的两天的天真与快乐,也为了那个教他知道什么是温柔的邪祟。
白礼不知道她的能力有多大,她救了自己不假,却确确实实的不是害人的邪祟,还被婢女挤兑来着。
若她真是穷凶极恶,那两个婢女怕是早就死了,她……应该是个不太厉害的善良邪祟。
不知道头被切掉,她还能不能活,即便是能活,她也不会再来找他了。
白礼知道的,不会了,他身边就是炼狱,他即将面对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危机重重,她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马车无声地在山中小路行驶,颠簸得很厉害。
白礼被谭林打得也挺狠,他坐了一会便坐不住了,躺在马车上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肚子,随着马车的起起伏伏,眉头越拧越紧。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邪祟现在怎么样了。
而那个邪祟……凤如青正从泥地里面爬出来,漫山遍野地找头。
这群狗孙子,杀人杀得也太猝不及防了,她根本也没想到有人要杀她,还在看着朝着白礼走过来的谭林,自己的脖子便从脑袋上搬家了。
她从前作为人的时候,对危险和死亡,是有很敏锐的直觉的。
可是大概是死过一次了,或者现在也不算是活着,她关于死和危险这方面变得无比迟钝。
被砍了头,也不疼也不痒的,就是很麻烦,她总不能头被砍掉之后,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找头,那就变成灵异事件了,真的会吓死人。
而且凤如青可不希望,她搞出点什么吓人的事情,再有人跑去修真界求救,请仙人们来除她这个邪祟。
她现在形态特殊,说不定为天道不容。
古往今来,除了噬魂魔兽这种几乎活在传说中的深渊魔兽之外,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修者是食魂强大,食魂修炼为生的。
她这等邪物,还是尽可能低调的好。
所以她被杀了就没起来,知道白礼会着急,所以一被埋起来确认那些人走了之后,就赶快爬起来准备去追人的。
但这帮人也不知道把她头收到哪里去了,她倒是还能变化出来一个,可那是她本体的一部分。
她现在本体本就不如自极寒之渊上来那时候那般,铺天盖地的大,吃好多魂魄才长了一些,她舍不得丢啊。
但是山上这一片似乎埋了不少的尸首,凤如青难以想象,这一小片山坡,浓重的鬼气于到处游荡,无人收取的阴魂几乎被堆到看不清东西。
这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凤如青最后是在一个坑里找到自己的头,正被一个小鬼抱着要啃。
她连忙抢下来,不顾脏不脏地按在自己脑袋上。
接着便见那小鬼看着被抢走的脑袋,张大的嘴哇地就哭了,哭得十分尖锐,简直震耳欲聋。
“娘!这里有鬼!好可怕啊!她没有脸!”小鬼哭着跑了。
凤如青这块本体离体的时间是有点长了,头又被血泡了,没能维持住五官,但是这小鬼叫得也太大声了。
而且什么叫这里有鬼,他才是鬼!
凤如青不服!
然后她便被那小鬼的娘亲给指着脑门数落了一番。
不得不说,做了娘亲的战斗力就是强横,凤如青被按得脑袋直朝后后仰,若不是用手扶着,说不定又给按掉了!
“是是是,我会包好头的,我不该吓唬小孩子……我是个新鬼,没有什么经验。”凤如青看着小鬼躲在妈妈的身后跟着她做鬼脸,她心里柔软被触到了。
死了还是活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死了也有人护着,她哪“敢”顶嘴呢。
凤如青最后把没有脸的头用自己的衣裳包起来了,这才勉强让鬼妈妈放过她。
凤如青见这山头上飘荡的鬼魂实在是多得离谱,忍不住,胡乱变化了一个嘴,反正布包着呢,好不好看的,能说话就行。
她问,“那个大姐……”
“谁是你大姐!”那女鬼鬼脸一抽,“你连个脸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比我大,你好不要脸!叫谁大姐!”
凤如青顿了顿,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孩子,瞧着也有八九岁,她还是个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