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踪和魏太后遇刺的事情都并未声张, 估计她这回来了也没人知道。
刚过了正午的时辰,往来的宫人不多。宫里多的是会看人装束和脸色的,虽说这真认识江珏的人不多, 但江栖给她套的这一身宫装一看就知道是品阶不低, 连身边的婢子穿得都比寻常女官上档次, 也没哪个不长眼色的凑上来找打。
慢悠悠晃了一会儿,江珏也没真打算走过去, 凭宫里头传风言风语的本事,这会功夫应该已经足够传到些人耳朵里了。
“本宫听人说是有个可人的丫头在宫道上乱晃, 倒是不知道长公主这般好兴致, 也不怕被那些喜欢欺眼生的东西给冲撞了。”
来的人是德妃, 湛蓝的裙装一派雍容华贵, 像是猜到了这乱晃的人是谁, 后头还另外带了一顶宫轿像是来接她的。
声势不算浩大, 倒是有心低调了。
她下了轿子和江珏过了个照面,打量了一番, 她是不知江珏到底经历了什么生死边缘、爱恨纠葛的,掩唇笑着就调侃了句:“只听说长公主在西山住了些时日才回来,到底是那清静地方的风水养人,原先看着可怜, 这总算是润了一圈了。”
这话是过不去了吗……
见江珏面色一僵,似有内里另有隐情,德妃也不多嘴,问了她这是要去哪儿,两人过了个场面就把江珏带上了,说着是趁便一道去给太后问个安。
进了内宫便都认得江珏了,几个看上去像是心腹人的,见了她就往回跑,也不知道是去哪宫通报。
太后寝殿前,正遇上江珩从里面出来,虽有宫里人照看着,他个当皇帝的不至于胡子拉碴,但看着精神也不太好,眼下熬出了乌青。对他来说,这临近年关,怕是没一件顺心的事。
见了江珏回来,两人没什么热泪盈眶执手之言,尴尴尬尬见了个面,也不知道江栖和他说了些什么,打完招呼就躲着江珏走了,连一道来的德妃都没顾得上。
德妃娘娘也是大度,温婉一笑,“陛下孝顺,担忧太后的安康,听人说他昨夜又是一夜没合眼。长公主说话陛下是听得进的,若是能,也该劝劝。”
江珏心道,自己现在就是个随波逐流的命,劝得动谁哦。
明面上是来给请魏太后的安,但要探望的人是江昼。
魏太后称病避而不见,德妃表了心意便回去照看孩子了,正好给江珏留了空间。
江昼的身份特殊,不好明说,只能暂且安置在偏殿房中。
入了门,飘出的就是一股子血腥味儿,门边两个太医颤颤巍巍问了安,头都不敢抬高一分,多看了一眼就要掉脑袋了似的。
“陛下言语冒失了些,把这帮明哲保身惯了的给吓破胆了。”魏太后坐在窗台边难得多解释了一句,手里仔细剪着一枝红梅,言语间是波澜不惊,“毒素入了心脉,太医说是没几日了。”
无需多想江珏就能猜到,大概是江珩直接把床上躺的是他生父的事情给抖出来了。
这还真是要命的事儿。
无心再去为难这帮老骨头,魏怜努嘴示意了床上,“人这会儿还清醒着,有话还是说快些吧。”
可他们根本没什么要说的。
江珏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江昼这回没贴什么小胡子和膏药,一张脸洗得干干净净,虽说面色像是被毒素摧残得青紫,但看得出能过去也是个风流人物。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江珏,把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好久,只得了江昼极轻的一句:“你长得不像魏怜,倒是我母妃,她是个温柔极了的人,性子也好。那小子见过她,但一直不讨她喜欢,也难怪会怀疑这事儿。”那小子说的应该就是先帝了。
说完这话,他像是累了,闭上眼睛,谁也不理会。
看过了人,江珏也不知一时该做什么,愣愣地坐了一阵了,还是
临走前,一直好像不关己事的魏太后终于还是叫住了江珏,她抬手绾了耳发,牵强假装出些随意的样子。
“哀家也累了,你和珩儿,爱怎么就怎么的吧。先前你要死,哀家拦不住你,现在回来了,还是好好活着吧。”
江珏只觉得她要是再寻死的话,估计江栖会提前动手宰了她。
恍恍惚惚出了宫门,回了自己府上,管事严肃着脸和她说了声江稚和罗氏不见了,像是被人劫走了,问江珏要不要报官。
江珏摆摆手,只说了句随她们去。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往常向她这儿跑得最勤快的江栖一直不见人影,既不来看她也没个消息给她,这让江珏一度怀疑自己失宠了,对着镜子忧伤了好几个时辰。被迫在昭宓长公主府上伴驾的江兆听了这话,吊儿郎当地白了她一眼,像是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江兆说来也是无辜,他就是先帝当年为了补偿淮王从后宫抱出来的那个孩子,他生母是魏怜在这宫里少有的情同手足的姐妹。可惜一出生就被带走了孩子,没几日就疯了,整日神神颠颠抱着枕头说是自己的孩子,还用簪子要刺死抢她孩子的先帝,后来被入了冷宫。
江珏那次冷宫落水,原本正是要去找她,是亲自替母亲送些过冬的东西过去给她,只是如今那人也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听人说是闻了先帝的死讯,当即就跟着去了。
知情人自然是知晓她这时夺子之恨得报,但也不妨碍江珩追念她忠心先帝,死后晋封得了个妃位葬了。
后来江栖和江兆来了帝京,魏怜虽然不待见江栖,但也是爱屋及乌,才照顾着些江兆。
在家里和父亲斗得苦不堪言的江珉偶尔会来她这儿避一避风头,但总得去工部上工,倒是不见了江珞的人影,想想她和她母妃,江珏也只能空感慨。
江昼吊着半口气,没消息就是没死,但谁也不想见。
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年关就在眼前,寻常人家忙得都脚不沾地了,宫里才有了场宫宴的消息。
说是迎接胡人那边来的使臣,原先传出去说他们和江枫勾结上了,这次特地排了使臣过来,表达与大允修好的决心。
整个队伍来得排场十足,还没进帝京的城门就传开了消息,那些寻常夹道的把戏江珏是没兴趣,禄公公又特地来问江珏要不要去宫宴上看个热闹,除了那些胡人之外,还有各地回京述职的达官显贵,算是把几场宫宴合并做一场了。
江珏听着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些大男人喝酒吃肉满口胡话的宴会,这要她去做什么。
“祖宗哟,您来就是了。”
禄公公急得不行,就是不肯说更多。
虽说是不解,江珏还是应下了,这困惑直到她上了宫宴才明白过来是个什么事儿。
正中间龙椅上的江珩皮笑肉不笑,给她指了正从殿后独自走来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