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驾到!”奴才躬着身子朝这处喊着。没等到皇上来,太后却先到一步。
是时御花园中无论主子还是奴婢,俱都屈膝跪下,低垂着眉目恭候太后到来,方才还是乱成一锅粥的场面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沈安眉眼垂得极低,生怕太后一个动怒就降罪于自己。
只闻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一刻,一双金线绣凤纹的布履便出现在视线中,她不由得紧了紧身子,头却是低得快到地上去。
“怎的这会儿都静下了?”太后捏着手中檀珠,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厉色,虽已经是年逾五十的老妇人了,双鬓也染上了白霜,却依旧眼神清亮、精神矍铄,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这也就是沈安为何有些惧怕太后的原因。
对面的柳妃与北堂怜音相互递了个挑衅的眼色,遂又皆扭过头去不语,还是乳娘诚惶诚恐的先开了口,“太后恕罪,小皇子不知怎的忽然晕睡了过去……”
语毕便噗通跪了下去。
太后朝旁侧瞥了一眼,太医已从宫人手中接过皇子。
“都是后宫的主儿,怎还是这么不识大体?”太后沉着脸色朝两位瞥着,口气中尽是不满。
但看满脸通红的柳妃发髻略松,其上赤金簪歪歪斜斜,袖袍口子也被拉得褶皱不平,俨然一副与人推搡过后的模样。
旁边的北堂怜音也没好到哪里去,现下正让太医把着脉,胸口处起伏得像翻滚着的海浪,虽是如此,却依旧怒视着柳妃。
二人之间的气焰正盛着,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浇灭,不仅浇不灭,更是有“火势渐旺”的趋势。
隔着一条窄路,沈安都能感觉到她俩眼中对彼此的恨。
正当沉静之际,北堂怜音却倏地又跪下了。
“太后喜怒,臣妾着实冤屈得很啊,”说着便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今日我让沈姑娘陪着来一同散心,谁知柳妃竟下此狠手,故意命人将妾身给推了一把,我没命儿了不要紧,孩子可是无辜的……”
一阵凄惨的哭喊声从她口中传出,眼眶中的泪珠儿便如断了的珠串般打落在帕子上,没过多久,玉白色的手帕已湿了个透。
太后一心想着她腹中皇孙,便厉声说了几句周围的丫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将你们主子给扶起来,若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几个笨拙的丫鬟忙拉起北堂怜音,目露惊恐的盯着地面。
太后好歹身为一个妇人,对待皇帝的女儿自然是要略表亲近的,何况这北堂怜音还有着身子。
刚想上前安慰两句时,柳妃却也猛地跪下了。
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便开始小声抽噎起来,“太后要为妾身做主啊!那十二皇子还是襁褓之中的孩儿,北堂姐姐都这般容不下他了,往后我娘俩的日子还怎么过啊,还不如一个死来得痛快!”
趁太医开药箱之际,柳妃猛地拨开一众丫鬟,欲将太医手中的孩儿给强行抱过来,手都还未触到包被,便被人给拉开了。
却是太后按着她的腕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许是被太后凌厉的眼神给吓到了,她木然站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陡然停住。周围丫头嬷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敢在太后面前撒泼,柳妃胆子可真不小。
果然,太后的反应应了众人的心思。
“放肆,胆敢以皇家血脉做要挟,成何体统!”
太后果断的语气不容置喙,柳妃面色骤变煞白,双唇颤抖着,就连挂在双颊上的泪也忘了擦。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回过神来了,心里不由得暗骂着自己愚蠢至极,竟当着太后的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心中的憋屈依旧难咽下,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儿有危险,柳妃便心如刀绞,一个母亲最重要的事情当是保护好孩儿,就算失了颜面她也要替孩子讨回公道!
“请太后责罚,妾身一时鬼迷心窍,未能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不同于刚才,她这回像丢了魂儿似的跌坐在地上哀声道着,“倘若姐姐没有别的心思,为何皇子在经她的人抱过后便昏了过去,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还能自己染了病不成?此事还望太后明鉴啊!”
太后听后甩开她的手,不觉朝四周跪着的人扫了几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北堂怜音的身上。
“妾身并没有那等龌龊心思啊,况且妾有孕在身,为何要劳心伤神的想去害妹妹和皇子?”
北堂怜音早已经收起了眼泪,镇定自若的大声道着,相较于柳妃的冲动,她反倒显得沉稳多了。
看着这两人的样儿皆不像是说了假话,难道还有其他人在皇子身上动了手脚?
这看似平静的后宫实则波涛暗涌,蠢蠢欲动之人不在少数,但凡瞧见了机会便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先下手为强。
有人意图谋害皇嗣,倒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