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摇摇头,望向窗外,窗外能看见巨大的停机坪上的飞机,空展一双白色无羽的翅膀,收不回来,端端举着,很寂寞。
“怪我,一错再错,错又因错。”他轻声叹,“如果见到你姐,代我祝福她,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他起身,又看了一眼手机:“我走了,有事联系。”
“嗯,一路平安。”
“你也是。”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赶飞机,而是不想再同我坐在一起,大片段的沉默也不会给我们有更多机会解释、争辩、自白和讨论,过去了就过去了,将错就错,到头来,谁又记得当初是谁先犯错。
目送他孤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海中,我便拿起电话给阿姐拨过去,不提沈康,只提她,只想问一句——她好吗?
电话响了几声,阿姐接起来,似乎也准备好了,问候虽热情,但感觉却疏远——“白夕白?你最近好吗?”
“我还好,你呢?听说你新婚,应该说一句,恭喜啊阿姐。”
“呵呵,别笑话我了,这个岁数不过就是再找个伴罢了。”
“你幸福就好。”
“说起来你也认识,就是我公司里的助理李工,全公司就我们俩老光棍,又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一想不如就凑合过算了!”
“哈哈!这是缘分,那人也不错。我应该送你们礼物。”
“别麻烦,我还得谢谢你借我的十万块帮我度过难关呢。”
“提那个做什么,你都连本带息还我了。”
“但我永远忘不了。”
我笑,打趣,近乎放松地开玩笑,想把气氛再调到以前姐妹亲密无间的欢愉和自在,可我再也得不到对方肆无忌惮的笑声了,她笑得轻风拂耳,有气无力又短暂局促。
但我还有话要说,她也感觉到了,静静在等,这种诡异的血缘默契始终让我们无法彻底切断连接,一秒两秒三秒……
我终于鼓起勇气问:“阿姐,你有没有再见过姐夫?”
阿姐大概猜到我的问题,很快回答:“没有,自从我们离婚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太想见那个人,怎么,你又见过他了?”
“唔,没有,我没有。”我撒谎了,尽管我知道完全没必要,但我还是说没有——我确实宁可没有。
实际上,在他们离婚的那一年,陆绍礼曾经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每次接起来,他什么都不说,听筒里丝丝拉拉有杂音,又像是他那边在一直在下雨或淋浴,在我一遍遍叫他之后,他才挂断。
我记得那个车祸后的黄昏,我还躺在医院里休养,那时他大概已经拿到了孩子的dna报告,伫立在我病房门口,没进来,遥遥望我和沈康,我们正抱着孩子看,以至于我是后来才发现了他,光线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记得他的眼睛,隔着云雾,模糊,黑漆漆,没有光也没有影。
再后来就是赶赴机场时,经过繁华热闹的市中心,我坐在车里听见一阵熟悉的曲调,忙打开窗户四下寻看,嬉闹人群中,我仿佛又看见了他: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睛,穿一身笔挺黑色的西服,在角落里默默打鼓,手臂摆动,脚踩鼓点,仙风玉姿,又灵又痞,天生自风流,不必笑,就足够迷倒众人。
我下意识想喊姐夫,可这两个字终究没有出口,就连陆绍礼的名字,我都不忍说出口。
因为人们散去,我看见道边站着的是个邋遢肮脏的老头,鬓发白灰,憔悴沧桑,戴着个墨镜,不知是瞎了还是为了扮酷,背一把吉他,弹得凌乱,唱得沙哑——
“春光挟我胆,情祸取我心,不甘,一念云云,勿提,勿提……”
歌声像光,也像阴影。
lt;第六话完gt;
本篇结束语:
谢谢大家耐心追文热情评文,感激各位捧场!
本是想做篇肉欲盛宴的实验,却写了一个交织很多复杂情绪和现实的故事,也许不尽完美,但却也写了我想写的一切——
欲望暧昧模糊的错觉,人和人失语的疏离,以及情感欲望的暗自流动,勿提的荒淫事,无题的禁恋情,以及无解的人生结局。
可能很多人对剧情安排和故事结尾感到意难平或有些不同见解,甚至我自己的见解都可能是片面主观的,当文章画上完字意味着作者放弃解答,那么再多的解读也都是允许存在的。
最后我想分享一下当初写此文的灵感来源,这是来自于我15岁暑假的一个短篇文《十六日》,故事十六章讲了在十六天里发生的故事。
落榜女主在去表姐家度假时认识了表姐的男朋友(x),一见钟情并与他暧昧来往,同时女主为了复读,表姐的朋友(y)一直给她做家教辅导,因为表姐强势的性格和吃醋无礼的表现,女主在得知表姐和x的关系后,决定联合y与之对抗,y如同军师出谋划策并制造x和女主的相处机会,但当x表白时,女主却没有感觉,女主表姐趁此机会赶走了女主,在女主打算离开时才发现自己爱上了y,跑回来对y表白,然而y误以为女主只是一时失意便拒绝了她,最后女主只能独自离去。
这个故事有段时间一直盘旋我脑中,不知道为什么很吸引我,也许是怀念年轻时的一个想法,也许是出于对四角关系的执念,我想重新写,并且重点放在了姐妹身上,同时,不再给人物脸谱化,而是通过别致的叙事方式去侧重内心,刻画感觉,不同于年轻时的简单言情叙事,我更想要的是一副荒唐、香艳、刺激以及模糊的画卷,有烟有雾有轻飘飘的歌,有光有影有说不清的情。
这就好像,拿了不同的脚本,竟发现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努力念出来又发觉含混不清,自己也不晓得到底什么意思,只好无题,也无解,了不起的白夕白女士,了不起的各位看官。
有缘我们下一话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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