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哑巴, 当然要说话啦!”季曼调皮吐舌,笑嘻嘻地回道,“奶奶和磊子哥都不爱说话,我要是再不爱说话,那就不是清净是冷清啦!”
兰花婶眼里盛满笑意:“就你有道理。快领着人家颜知青回去洗漱吧,后面的事情等下再说,得看你大成叔怎么安排呢!”
虽然很大可能是让知青们分散住到老乡家去,但这事还是得队长他们拍板决定才行,她们私底下说了也不算数啊。
季曼只是试探性地提出这个建议,能成最好,不能行也就算了,闻言便回道:“好吧,那要是大成叔说让知青到各家去住,颜知青可以优先考虑我家哟!”
颜妙妙能感受到季曼的好意和好感,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但被喜欢总归是一件好事,于是她温柔笑道:“好。”
兰花婶本就很看好颜妙妙这个新来的知青,见季家小曼曼也喜欢她,自然是乐见其成:“难得见曼曼这么喜欢一个人呢!要是让你丽丽姐知道了,该拈酸吃醋了。”
丽丽是兰花婶家的小女儿,跟季曼同年,现在还是同桌,关系向来要好。
“丽丽姐是大孩子了,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吃醋呢!”季曼歪歪脑袋,替丽丽辩解道,“我们都说开啦,她是我的朋友,其他人也是我的朋友,她也可以有很多其他朋友,不好吃醋的!”
之前丽丽确实因为季曼和姜成磊关系更好的事情闹过,还单方面和她绝交过几天,后来她就主动找丽丽谈了一次,两人之间的友谊才恢复如初。
现在兰花婶还拿这种老掉牙的旧事来说笑,季曼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惆怅:“你们大人怎么总是傻乎乎的,小孩子也会长大的呀!我们早就不玩这种因为好朋友有了新朋友就生气的戏码啦!”
兰花婶:……
“赶紧带颜知青走吧你!”她没好气地摆摆手,脸上的笑意却没有落下过。
“哼,说不过我就说不过呗,赶人算什么本事!”季曼笑嘻嘻地冲兰花婶做了个鬼脸,一手拉着颜妙妙,一手拉着姜成磊,蹦蹦跳跳地就要走了。
颜妙妙摸摸她的头,笑道:“那你在这儿等姐姐一会儿,姐姐去收拾点东西,马上就来。”
季曼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年画里的福娃娃:“妙妙姐你去吧,要是有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们,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姜成磊看了她一眼,刚才还是颜知青呢,这会儿又成了妙妙姐?
打蛇随棍上的季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之前喊颜知青是形势在那,不能喊,现在颜妙妙都自称姐姐了,她还有啥好客气的!
再客气的话,那就不是有分寸,而是态度疏离了。
见姜成磊突然看着自己,她还以为他是在计较刚才兰花婶说的话,连忙开始哄人道:“你别听兰花婶瞎说哈,我不光看妙妙姐顺眼,看很多人都顺眼的……不是,看你最顺眼……也不对。”
她表情有点纠结,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反正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没必要跟他们比。”
因为她在外交朋友的事情,姜成磊以前没少跟她生闷气。
近几年长大了还好一点,也许是更要面子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又或许是因为长大以后独占欲渐渐少了,最终表现出来的就是没以前爱生气了;小时候,也就是他们俩刚玩到一起那会儿,她多跟其他小朋友说几句话他就生气,她一直觉得那时候他是骨子里的狼性发作、把自己当做他的所有物了来着。
照理说,他生了那么多次气,她哄起人来理应是轻车熟路才对。
但实际上却不然。
准确说,对于哄人这件事,她倒是早就形成下意识的反应了,什么时候该开始哄了,她不用想就能反应过来,但一到具体怎么哄这一阶段,她就麻爪了。
姜成磊这个人吧,说好哄他也好哄,有时候只需要递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被哄好,可要说不好哄吧,他也确实不好哄,有时候任人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也照旧不为所动,自顾自生着闷气。
故而,即便季曼已经面对过很多次差不多的场景,她还是不太能准确把住他的脉,大多数时候只能凭时灵时不灵的直觉来决定这次怎么哄。
乱七八糟说了一通之后,她难得忐忑地看着他,心里有点发虚。
以前之所以能把人哄好,是因为她确实没骗人没隐瞒,就是单纯的朋友之间玩得不错而已,那些后认识的朋友也确实比不上他这个青梅竹马、患难之交,他心里就算有点不舒服,那酸劲儿过去了也就想明白了。
可这回不一样啊!首先,她对自己为什么如此关注和看好颜妙妙这事是解释不明白的,也没法解释,她总不能跟姜成磊说他们活在一本书里吧!还是说她做梦梦到了颜妙妙将来会成为她嫂嫂?
现在正是打击封建迷信的时候,要是真这么说了,姜成磊还不得觉得她疯了啊!就算他出于对她的信任信了这种说法,后续的麻烦事儿也挺多的,一想到要解释那些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儿,她就觉得头大。
没法跟他说自己对颜妙妙的异常关注,这就已经是一重隐瞒了,以他那种独性儿,不钻牛角尖才怪呢!
没法解释,又不想让姜成磊因为自己的隐瞒而受到伤害,季曼越想越愁,眼睛里的不安几乎要溢出来了。
姜成磊原本心里确实是不太舒服的。
他三岁被人丢进山里,被失崽的母狼养大,在大鹞子山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生活了人一生中对三观养成最重要的五年,他不知道什么是分享,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朋友,他只知道,小傻子是他从狼嘴里救下来的,是他五年间见到的第一个人。
下了山以后,日子久了,他才明白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季曼一定会有除了他以外的朋友、除了他以外的亲人,但那些人要么是有血缘关系或向来亲近的亲人邻里,要么是无甚所谓的“朋友”,前者情理之中且无法改变,后者无需干涉、日久自会见人心,正如季曼所想,酸劲儿过了,他就想明白了。
唯独这新来的颜知青……姜成磊是真的不明白季曼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他最怕的就是不明白。
就在他心里百味杂陈之际,他看见了季曼不安的眼神,心顿时一软。
罢了,只要她还在乎他这个朋友,她再多一个丽丽那样的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他干巴巴地回道。
季曼这才松了一口气。
甭小看他这声干巴巴的“哦”,他要是还在生气的话,那保准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说的,说是生闷气就是生“闷”气,闷死都不带说话的。
“老师今天上午又教我们新知识了,等下我教你呀!”她朝他讨好地笑笑。
面无表情的少年脸色几不可见地松了松,点点头,想起她之前嫌自己话太少,心下一动,嘴唇轻启:“好。”
季奶奶跟颜妙妙说了几句话,就知道孙女为什么对这姑娘评价那么高了。
这个小颜知青的通身气质确实是城里人的感觉,说起话来却温和亲近得很,对她这种农村老太太也十分尊敬,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眼神,都没有半点瞧不上和嫌弃的神色,提及那些农村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农活时,生疏是生疏了些,但可以明显听出她有在努力学习和了解了。
在季曼不忿地跟奶奶说在知青点发生的事情时,颜妙妙既没有一味地想要给知青们遮丑,也没有落井下石,埋怨那些知青针对自己的事情,态度十分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