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会上,他受伤原本就不算重,又有太医医治和家人的精心照顾,不出十日伤口的血痂都已经掉落了。
回到翰林院,不管是不是熟悉的同僚这会儿都凑过来关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倒是显得苏凤章人缘极好。
苏凤章自然是一一谢过,却没瞧见箫翰林的人影。
李小山立刻禀告道:“苏大人,这几日箫大人一直在宣武馆那边。”
苏凤章点了点头,便知道箫翰林这是一门心思想要修出成绩来,连翰林院也不来了。
他收拾了一番书册,打算坐一会儿也过去宣武馆那边,比起待在翰林院里头,他也更加乐意去那边,至少那边能有事情做。
谁知道还没等到苏凤章出门,外头传来一阵闹闹哄哄的声音,李小山脸色难看的进来禀告:“大人,外头来了许多大理寺的官差。”
苏凤章脸色微微一变,起身说道:“出去再说吧。”
翰林苑中果然站着数十个大理寺的官差,他们挎着佩刀伫立在院子里头,脸上带着冷凝。
苏凤章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或者是他猜测错误,自己被牵扯进去,这会儿大理寺过来拿人了。
谁料到不等他开口,就瞧见两个官差押着池良俊走了出来,后者管帽都掉了,脸色一片惨白,口中喊道:“你们做什么,即使是大理寺也不能随意拿人!”
“本官是翰林院大学士,是朝廷命官,云骞他好大的胆子!”
原来这群人来势汹汹,要带走的人却不是苏凤章,而是他们翰林院的最高长官。
为首的官差眼皮子都不动一下,淡淡说道:“池大人,云大人请你去大理寺配合调查,还请池大人听话一些,否则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池良俊哪里肯,骂道:“本官要入宫面圣!”
“等一切调查清楚,池大人若是无罪的话,想要面圣自然可以。”那官差这般冷笑。
池良俊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何尝不知道云骞的厉害,大理寺虽然不是前朝的锦衣卫,云骞却是皇帝的鹰犬,被他带走的人有几个能完完整整的出来。
这就是陛下的意思,池良俊意识到这一点。
“本官,本官要见太子殿下……”池良俊挣扎着喊道。
“池大人话太多了一些,来人,把他嘴堵上,直接带走。”那官差冷冷落下一句。
在翰林院中盘踞多年,不说掌控,但也排挤走无数南方士子的池良俊,池大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堵住嘴带走了。
那官差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笑着说道:“诸位大人在朝为官,想必一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小的提醒吧?”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无声,翰林院中落针可闻,一直到大理寺的人全部离开,才有人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整个人都还在打哆嗦。
一直到那些人走远了,翰林院中众人还是只敢窃窃私语,不敢大声说话。
李小山低声问道:“大人,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池大人?”
苏凤章摇了摇头,他哪里会知道,毕竟表面上看起来,池良俊跟这件事并无干系。
就在这时候,苏莯阴沉着脸走过来,开口问道:“苏大人,听说元宵案发时你也在花灯街,可知道此事内幕?”
苏凤章抬头,就瞧见其他人都看向了这边,他皱眉回答:“当日我碰巧在场,但也只看到了几个黑衣人,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苏莯却继续说道:“池大人是翰林院大学士,他大理寺虽然掌刑狱案件,但也不能这般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走,不然翰林院的颜面何在?”
苏凤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云大人是奉命办事,我们又能如何?”
“不如我们现在立刻入宫面圣,请上圣裁?”苏莯提议道。
苏凤章心中嗤笑了一声,摇头说道:“苏编修,云大人既然是奉命办事,你觉得他会毫无证据,不经圣令就带走一位朝廷命官吗?”
“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苏莯说道。
苏凤章却道:“以我们的品级,就算是想要入宫面圣也难上加难,不过苏编修倒是可以去求一求太子殿下,殿下出面的话,圣上终归不会不管。”
这话落下,苏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只因为他其实十分明白,若是池良俊被牵扯进去,太子殿下不但不可能救他,反倒是有可能弃车保帅。
那么他呢,他进入翰林院之后一直是池良俊的心腹,池良俊一旦出事,不说他将来仕途如何,能不能不被牵连都是一件未知数。
苏莯抬头看向其余的同僚,此时池良俊平日的口碑显出恶胎来,因为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完全没有要去求情的意思。
苏莯脸色青白,最终一甩手离开了。
他一走,剩下的官员们倒是议论纷纷。
“云大人下的命令,这时候谁敢阻拦。”
“就是,方才他不也眼睁睁的看着池大人被带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云大人的意思,大约就是圣上的旨意,这不是上赶着触霉头吗?”
苏凤章回到屋中,拧着的眉头却没有散开。
李小山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大人,池大人被带走了,那我们翰林院会不会有事?”
苏凤章摇了摇头,但看了一眼李小山,还是说道:“且等等看吧。”
池良俊被带走,只是为这件沉寂了半个月的惨案拉开了序幕,紧接着的三日之内,云骞在京城官场大动干戈,京城六部无一幸免,位高至左侍郎,位卑到主事,甚至连大理寺内部都被扣押了一人,牵连之光触目惊心。
这些人中,有池良俊这般旗帜鲜明的太子党,也有四皇子一脉的官员,竟是让人一时分辨不清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一时之间京城风声鹤唳,连带着苏凤章每日出了去衙门就是闭门不出,原本京城公子小姐们最喜欢的春游踏青,今年也少之又少,不见踪影。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要大动干戈,甚至有人开始在朝堂上攻歼太子失德,不孝不悌,一时间京城之内甚至有了皇帝欲废太子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