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瑜似被他的话愣住了, 而后提高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摄影?我怎么不知道。”
沈遇书轻轻提起唇角:“您什么时候问过我喜欢什么?”
容瑜被问得哑口无言,随后像是母亲的“威严”受到了威胁,语气严厉起来,“你都这么大了,喜欢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双修心理学我没怪你,不要再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浪费时间。”
沈遇书盯着她眼里像层层大山压过来的枷锁,无意争辩,仿佛妥协了似的,“知道了。”
与修心理学不一样,她能允许心理学存在,因为心理学与法学是政客最完美的需求搭配。
容瑜脸色缓了缓,温柔地说:“课既然已经选了,就去上完,就不用再花多余的时间了,你要知道,妈妈都是为你好。”
“为你好”三个字,从沈遇书的童年,陪伴到现在,对此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他照常端正不苟地敷衍了过去,挂了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眼前都是大狐狸明艳肆意的笑。
他扯了扯唇角,却从黑了的手机屏里发现自己的笑容极其不自然,下一秒便恢复了惯有的一丝不苟。
宿舍里安静了几分钟,路洲忽然讨人嫌地开口问:“遇书,你妈一直这样管你吗?不觉得难受吗?”
林至小鸡啄米点头,嚷嚷道:“要是我,早叛逆得我妈连我人影儿都找不着。”
周海洋:“你们以为天才就真的那么简单啊?”
一想到被沈遇书虐出内伤的专业成绩,路洲和林至纷纷向沈遇书递了个同情的眼神儿,闭上嘴。
沈遇书极淡地笑了声:“习惯就好。”
鹰越挣扎,熬鹰的人就会越残忍,相反,它屈服乖顺,很快就会重返天空。
楠市夏天一过,就格外喜欢下雨,白天还阳光明媚,没人察觉的三更半夜,细雨又不期而至。
颜姝被噩梦叨扰醒来,就再也睡不了,听觉敏锐的凯撒阴魂似的从床位绕到了旁边,大狗头往床上一伸,她不小心碰到冰凉的鼻子,被吓得失了魂。
她喘了几口气,将跑远的魂招了回来,猛地往凯撒脑袋上招呼一巴掌。肌肉大汉莫名挨打,委屈得张着大嘴嘤嘤嘤,甚至抬起雄壮的爪子想要扒拉她,又不敢,只能在空里尴尬地划拉两下。
混着细雨的风从窗外溜进来,颜姝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她往窗外看了眼,又望向卧室里的四周——
“妈妈,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她不敢起床去关窗,任由湿气顺着风吹在身上,兀自坐在床上,抱着大狗头等待天亮。
明明她一晚上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黎明后却异常精神,除了眼圈微重,几乎看不出她睡眠不足。
吃过阿姨做的早餐后,颜姝开车回了那个快九年没有回去的地方,开往西山雨院的路并不堵车,一路顺畅。
车开进院子里,颜姝往后视镜看了眼,下车将钥匙给早来等候的司机去停车。
颜家几乎是个小型庄园,颇有设计感的白色别墅坐落在人工湖旁边,远处几座同色较为矮小的房子,是专供佣人住宿的。
知道她今天要回来,颜城携他夫人和继女等在门口,颜城目光复杂,分不清什么情绪,道:“阿姝,好久不见了。”
颜姝玩味地笑起来,“的确很久不见了。”
徐妍挽着颜城的手,温柔地笑:“阿姝,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要先去休息一下吗?”
如此客气,好像她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颜姝目光往她脸上一扫而过,随口问:“我原来的房间?”
“这……”徐妍一时为难,似求助地看向颜城,犹豫地说:“阿姝原来的房间,你妹妹在住。”
颜姝原来的房间是整栋别墅视野最开阔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面,整整两面墙都是单面玻璃,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进里面。
可见她曾经,也是十分受颜城宠爱。
从她搬出颜家,徐双宜说喜欢姐姐的房间,颜城毫不犹豫地让她搬进去,徐妍以为颜城是万分不喜欢他的女儿,才对徐双宜如此上心。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呢?颜城竟也没告诉她。
颜姝顿时诧异地看向颜城,发自内心地夸赞:“不错啊,一大把岁数给我生了个妹妹?”
徐妍被这句话羞得老脸通红,徐双宜在她旁边捏紧手心,又忌惮颜城,“委屈”地不敢说话。
颜城也不生气,仿佛十分纵容自己的女儿,温和地说:“让双宜搬出来,马上叫人重新布置。”
一副慈父的面孔,过去多年来,电话里的冰冷、折磨,仿佛没有存在过。
徐妍张了张嘴,似不甘,又畏惧。
徐双宜乖巧地低下头,懂事地说:“知道了叔叔,姐姐这么久没回来,住其他房间应该也不习惯,我马上搬出来。”
颜城点点头,笑:“好孩子。”
颜城快五十岁,保养得几乎看不出来年龄,带着眼镜,时常端着温和的笑,十分儒雅随和,仿佛极好相处。而他真正是怎样的人,只有和他最亲近的人清楚。
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颜姝,仿佛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对于许久没见的父女,倒显得有几分父女深情。
徐双宜勉强地笑了下,余光注意着颜姝,手心估计都要捏红了。
颜姝耸耸肩,不客气地往里走,别墅里面和过去没什么变化。颜家别墅装修考究,客厅高达六米,高墙上挂了好几副国外名家画作,她以前用过的钢琴也原模原样地摆放在起居室。
唯独边上的大旋转楼梯,被拆掉,现在别墅里只有电梯。原来楼梯靠的墙,做成了上下结构的窗户,六米高的窗户,窗帘大开,若是晴天,阳光便毫不客气地落在原来的楼梯处,能照一整天。
颜姝定定地看了眼,嗤笑了声。
……他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