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撕破了最后的那点脸皮,颜姝肯定不会就这样停下来。她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里被迫脱衣服的虾,语气闲散:“我原本想把我手里的股份抛售给颜氏竞争对手,不过我表姐最近和她爹有点紧张,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她来。”
“表姐?”沈遇书顿了顿,抬起眼。
她从未和他提过自己还有位表姐。
“嗯。”颜姝没半点不好意思,“亲表姐,付氏如今的副总付懿,待会儿和她打个电话。”
沈遇书“哦”了声,把剥好的虾扔到她碗里,从锅里捞出来剥下一只,没有多问。
颜姝习惯不经意地察言观色,敏锐地发现学弟的情绪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她向来不爱矫情地来聊心安慰,假装没瞧见,准许了这个小插曲从她眼前溜走。
吃完火锅,手机终于“完璧归赵”,颜姝开了机,瞬间像许久未见铲屎官的凯撒,发了疯地不停振动叫唤,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有陈教授的,颜城的,温玉、路随的,沈教授肯定是想骂她。还有很多乱七八糟发来消息“关心”她的“露水朋友”,都想做这个趁虚而入的人。
沈遇书收拾完上楼,颜姝已经给正在给付懿打电话,表演了一回“吃里扒外”的家贼:“姐,还犹豫什么?赶紧趁虚而入大捞一笔,留下的只要足够我混吃等死就行了。”
付懿无可奈何:“好,属于阿姝的,我不会动。”
付懿某种程度上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只要颜姝开了口,她就不会看在血缘亲情上对自己亲舅舅客气。毕竟她这两年开始锋芒毕露,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颜城也丝毫没打算向自己亲外甥女伸出他“善良”的双手。
颜姝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干这块的料,颜氏下面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还是交给术业有专攻的人比较好。
等颜姝打完电话,沈遇书坐到床边,略显深邃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学姐可以和我说说在医院的生活么?”
颜姝把手机扔到床上,稍稍一跨就坐到他腿上,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八百回。她的手臂像西游记里的妖精一样缠上沈遇书的脖颈,把自己全身重量都倒在他身上,嘴角明晃晃地向上弯起:“学弟是想和我走一个火锅味儿的心吗?”
两人都还没洗澡,刚刚被热气蒸得浑身都是牛奶火锅的味儿。其实火锅味儿并不重,沈遇书放的火锅底料很少,几乎是一股被煮过的牛奶咸甜味儿。
沈遇书轻而易举地接了她没什么存在感的重量,瞥她一眼:“是学姐要吃的。”
言外之意,怪不着他。
“晚上的牛奶火锅很好吃啊。”颜姝故意使坏似地挪动着,与沈遇书贴得紧密了些,清晰地感受到某些地方立见成效地发生了变化。她凑过去,再接再厉地往他耳朵里吹一口气,略柔的嗓音在舌间绕弯打转儿:“所以,我还想与学弟做一个牛奶味的爱。”
沈遇书不是圣人,当然做不到大唐高僧那样岿然不动,颜姝下一秒就感受到了他整个脊背僵住,缓缓克制着深吸两口气,喉结跟着不太矜持地滚动了两下。
她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挑衅似的笑了出来。
隐隐藏住了一晚上的怒气、不甘和失落,像被她这一笑开了头,像深埋的怪物,从地底下连翻拱土而出。
沈遇书放在她后腰的手改为按上她骨节分明的脊柱,从尾椎骨开始,一节一节往上数。他贴着颜姝的耳朵,呼吸克制着:“怎么不说火锅味了?”
颜姝“嘶”了一声,学弟真是在哪个方面都是天才,如此神速的进步实在让人惊喜。这方面,她可不愿认输,指尖带着点指甲的手直接不打招呼地钻进他的毛衣,感到了他刚放松下来的脊背又立即僵硬。
她凑过去故意让对方感受自己的呼吸,又不给点实质性的东西,甩着狐狸尾巴装作抱怨地低声说:“火锅味一点情.趣也没有。”
谁受得了狐狸精的刻意勾引?什么谈心,什么隐瞒,在这种时候,通通都活该被抛到脑后。沈遇书稍稍一抬头,顺理成章地堵住了颜姝这张生了花的嘴,数完脊骨的手早忘了那柔软又坚硬的骨头到底有多少节,色令智昏地爬到她略勾的后颈,紧紧握住。
凯撒在昨天沈遇书回来的时候,送回了宋郁家,今天被这俩见色忘狗的人类忘在了某人情敌家。没有它的吠叫,整个过程都清晰了许多。望不见边缘的黑暗里,矮层洋房的一偶开着暖黄暧l昧的灯,大片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偷窥狂也没办法瞧见分毫。
以颜姝的精力,可不会娇弱得完事儿就倒头大睡,懒得动倒是真的。她坐靠在床头,目光懒洋洋地盯着没禁住美色l诱惑的沈遇书任劳任怨地收拾一地狼藉,而后又去接了热水给她收拾。
等沈遇书洗完从洗浴室出来,颜姝还不放过他,理所当然地使唤:“学弟给我拿根烟可以吗?”
入院治疗前,她在这边来来回回不知多少回,自己的东西也像长了腿似的自作主张地跑到了他家。
“事后烟?”沈遇书擦着头发,要笑不笑地瞥她一眼。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似拒还迎地从发梢滴落,淌过侧脸,经过痕迹斑驳的曲折锁骨,最终浸入衣襟。
颜姝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可没有忽略那黑眼珠里藏着的警告,果断放弃了“事后烟”,装作有气无力地说:“那来杯事后水总行了吧?”
沈遇书叹了口气,扔下毛巾下楼给她接水。
颜姝望着他背影,扬声道:“顺便把我相机带上来。”
沈遇书顿了顿,走进黑暗的背影是大写的无奈。
喝到学弟亲手接的事后水,颜姝清了清被温水润过的喉咙,矫揉造作地拖着腔:“学弟是不是换了种牌子的水?比以前的水甜呢。”
沈遇书拿过她喝过的水,顺便喝了一口,而后上来坐到她旁边,俯身过来亲了口,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在里面加了魔法。”
颜姝觉得自己的笑点变低了,被他冷笑话一样的土味情话笑得倒到了他肩上,“你太土了。”
沈遇书低头看着她,眼里难得带上了点笑:“彼此彼此。”
“诶,相机给我。”颜姝向他伸出手。
沈遇书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来给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医院里面的生活吗?”颜姝打开相机,把照片调出来,语气如常:“其实也没什么,除了每天的必要治疗,也就是拍拍照打发时间,有时候和其他人一起聊天。”
相机里照片最多的就是那个男孩儿,沈遇书看着相机里的小男孩儿天真烂漫的表情,说不清什么滋味。他伸手拢住颜姝削瘦的肩,凑过来用脸贴到她额角,问她:“学姐很喜欢他?”
颜姝“啊”了声,没有喜欢也没说不喜欢,答非所问道:“是只幸福的小狐狸呢,爸爸妈妈很爱他,他爸爸和妈妈会交替着来陪他。”
“嗯。”沈遇书把她抱得紧了点,伸手划过下一张照片:“他是什么病?”
下一张是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坐在草地上的男人,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张着嘴像是在唱歌。
“他啊。”颜姝又回到了自己放置回忆的地方,觉得有趣地笑了声:“他认为自己是一只鸟,医生们都是把它关在笼子里的坏人,每天出来放风都唱小鸟飞,我跟你说——”
稍顿,她露出一点难以言喻的表情:“他唱歌好难听,像是在给我的耳朵上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