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先泡着吧,等会儿我得给你好好搓搓。”陶晓东往他身上浇了点水,笑了下说,“你看你脏的。”

迟苦坐在热水里,浑身又烫又痒,可也没动。

多数时间他就像个哑巴,和这个环境有着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陶晓东给他搓了两遍,绕过了他身上那些看着就挺疼的伤处,小孩儿确实脏,搓下来很多泥。陶晓东给他搓着就想到自己小时候了,说:“我小时候也跟你这样,一冬天都不洗澡,夏天去河里泡着。”

陶淮南在旁边接话:“爸妈不让下河。”

“我不听话,”陶晓东笑了声,“我不像你这么乖,爸妈不让干的事儿多了,我天天都要挨打。”

“爸也说你不听话。”陶淮南想起爸妈了,垂着头说,“爸说你淘。”

“嗯,我淘。”陶晓东又笑笑,抓着迟苦一条胳膊往自己这边拽了拽,给他搓胳肢窝。迟苦不怕痒,只是不习惯搓澡,也不习惯离人这么近,缩着胳膊抻着躲。

“别乱动。”陶晓东说他。

洗了一个多小时,俩小孩儿手指都泡皱了。陶淮南擦干了之后拿皱巴巴的手指在脸上和嘴唇上划,不一样的触感让他觉得有意思,每次都要玩半天。

迟苦身上裹着个大浴巾让陶晓东扛了出来,往沙发上一放。陶淮南问他:“你手皱了吗?”

迟苦不理他。

陶晓东拿了管药膏过来,往迟苦身上那些伤处上抹,男生手劲大,推推揉揉的其实很疼。迟苦疼习惯了,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算个事儿。

“以后早晚刷牙洗脸,晚上还得加遍洗澡。”陶晓东给他涂完药扔给他一套睡衣,“在这儿不能还跟泥猴儿似的,在哪儿有哪儿的规矩。”

迟苦点头,又有鼻涕流出来,陶晓东抽了张纸给他。

晚上陶晓东和陶淮南睡,迟苦自己睡一屋。城市里晚上竟然那么亮,关了灯窗户外面还能透过亮来,路灯的黄光从玻璃外照进来,什么都能看清。

陶淮南话多,跟他哥不知道在说点什么,陶晓东拍了他两下让他赶紧闭眼睛睡觉。

陶淮南问:“迟苦睡着了吗?”

“睡了,小孩儿全睡了,你是小区里这个时间还没睡的最后一个小孩儿。”

陶淮南笑嘻嘻地说:“净骗人。”

陶晓东不理他,陶淮南过会儿摸索着去找哥哥的耳朵,找着了用手指捏着耳垂玩。他身上盖着他那条小毯子,快睡着了又想起来问:“明天田毅哥能把十爷爷送回来吗?”

陶晓东说:“明天回不来。”

“后天呢?”

“不知道。”

“大后天呢?”

“别说话了,睡觉。”

陶淮南于是闭了眼睛,小孩子觉来得快,没几秒就睡着了,小肚子起起伏伏,睡得还挺香。

迟苦就这么在城里住了下来,在陶家兄弟俩的家里。

他还是很少说话,不言不语的,也没个表情。

陶淮南刚开始总找话跟他说,他总不理人,后来就不说了。

十爷爷是陶淮南的狗,一条很老很老的金毛犬。那一窝一共生了十个小崽,它是老十,小时候叫石头。

原本是田毅奶奶养着的,田奶奶过世了一直在他那儿,陶淮南去他家的时候跟它玩了很久,田毅索性送过来给陶淮南养,跟他做伴儿。

它太老了,陶淮南叫它十爷爷。

陶晓东不是每天都在家,他有时很晚才会回来。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会来个阿姨,给他们做饭洗衣服,也下楼遛遛狗。

遛狗的时候陶淮南偶尔跟着,迟苦从来不去。

保姆阿姨不喜欢迟苦,眼神里就带着不喜欢,不正眼瞧他。他自来也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孩儿,打从出生起也什么没人喜欢过他。迟家孩子就这样,从面相上就刻薄招人烦。

有时陶晓东晚上也不回来,他不回来阿姨就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哥哥在家的时候陶淮南跟哥睡,哥不在家了套淮南就搂着自己的小毯子过来找迟苦睡。

迟苦一翻身给他腾个地方,俩人各守一边,迟苦贴着墙,陶淮南把着边。

陶淮南睡觉不老实,有一天半夜一个翻身就翻掉地上去了。

俩小孩儿都醒了,陶淮南很慌地四处摸,从梦里惊醒四周都是冰凉又硬邦邦的,眼睛看不见,一时间吓得快哭了。

迟苦趴过来,伸手去够他。

陶淮南浅浅地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吓得往后一缩。

迟苦从床上跳下来,看起来也有点慌,蹲在他旁边,说:“我。”

陶淮南摸他胳膊,手心在地板上贴得冰凉。迟苦又说:“掉地上了,你起来。”

陶淮南把着他胳膊站起来,另外一只手平举着到处摸,迟苦先坐在床上,扯了扯胳膊,陶淮南摸到了床,也小心地坐下了。

“我咋掉了呢?”陶淮南瘪着嘴问,满脸都是惊慌后的不高兴,声里还带着点颤。

“不知道。”迟苦也吓了一跳,睡着就听见挺响的一声,那一瞬间他以为是迟志德推门回来了。

客厅里阿姨睡得沉,俩孩子这么折腾她也没听见。

陶淮南在床边坐了半天,闷着头不说话也不睡觉,迟苦也跟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