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能动的根芽不多,柳寻笙挪得很慢,他头一次觉着自己这么沉重。
嗯……肯定不是他沉,是这座白玉花盆分量太足。
柳寻笙那两条唯二完好的根芽都快蹭秃皮了,他才挪到春剑兰身旁,将自己四分之三的身体缩到阴凉处躲着,虽然还有四分之一的枝叶露在烈阳中,可情况已经比刚才好上太多了。
柳寻笙上下晃着自己最圆最大的一片叶子,做扇状给自己扇凉风,还和旁边的春剑兰聊天道:“春剑兄,还是你这处凉快呀。”
论年纪,柳寻笙肯定要比春剑兰大的,他都是几千岁的花妖了——就算他偷懒修为不深,还被花农扯断了根元气大伤,现在和普通花也没多少区别,可年岁毕竟摆在那。
不过他欠春剑兰借土的救命之恩,所以柳寻笙还是尊称春剑兰一声“兄长”。
“这里就你一盆花吗?”
“外头那些树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春剑兄,我看树底下还有几丛菊,是白菊还是黄菊呀?”
……
春剑兰根本就没开灵智,能给柳寻笙的都是最简单的回应,两人也没法深入聊天,柳寻笙说的这么多句话,春剑兰没几句听得懂,所以更像是柳寻笙在自言自语。
说那么句话都没有春剑兰的回应,柳寻笙就闭上了嘴。
他望着窗外与他隔很远也听不见他说话的几棵常青树,只觉得这处比山里还要寂寥孤独。
他很久以前也是被人娇养着的牡丹花呢。
那处除了有仙人,还有很多灵妖精怪,都能陪他说话聊天,其中一对叫“蛮蛮”的妖兽还教了他好些戏曲的唱法。
后来他流落到了深山中,就没有那么多妖精和他说话了。
柳寻笙想起自己流落到山里后,偶然听见一只远行经过他头顶的鸟儿唱的昆曲,名字似乎是叫作《牡丹亭》,便回忆着那个调,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声音轻软温柔,婉转惆怅,带着些凄凄的哀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到黄昏余晖散尽后,柳寻笙才收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