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九公主打了太子一巴掌:“阿兄,皖儿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现在她为救你而死,你忍心这样疯魔下去?每年花灯节的时候,你在哪?苏皖生辰的时候,你在哪?”
太子脸色苍白,轻抿嘴唇,一言不发。
九公主坐在床边,入神地看着苏皖,低声道:“她曾说过,爱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战神,是天下的英雄,更是因为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十年前,你战败,所有人对你避之不及。连之前与你有婚约的苏蔽,也怂恿着苏皖嫁与你。”
太子浑身一颤,曾收到苏蔽的书信,说是苏皖用计谋顶替她出嫁。这十年来,他没有一刻不仇恨着苏皖,这个粗鄙又不择手段的女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蔽她只是一个庶女,又有什么能力左右嫡姐的婚约?”
太子手中的茶盏顷刻间炸裂,他闭上眼,仰起头,泪水不住地留下。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些年自己错了,而且错的是多么离谱。
“阿兄,振作起来,好不好?你这么颓废下去,皖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
听到“皖儿”两个字,太子麻木的眼神又有了些光芒。
他望着床上的苏皖,轻声道:“你先回去,明日将苏皖安葬后,我会即刻率兵驱逐鞑虏。”
九公主悬着的心终于放心,太医们鱼贯而入帮太子处理伤口,可他依旧盯着躺在床上的苏皖,片刻不舍得眨眼。
苏皖下葬的这天,太子很平静。
漫天如火的枫叶飘舞,仿佛是在送她最后一程。
太子跪在地上,只说了句:“等我。”便率领大周仅剩的五十万大军,向西边挺进,和百万突厥大军大战在一起。
战场上,太子犹如杀神,仿佛不要命般,凶、勇、狠、绝,逼得突厥和八皇子连连败退,被突厥人称为“玉面杀神”。
这场仗持续了三个月,最终突厥落败,损失了数百万精兵,倒退了数百公里,签下了降书,承诺永不再犯中原。
太子身披染着鲜血的铁甲,没有进宫领赏,而是去了第一次救下苏皖的那座城池,站在最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倒在血泊中,恍惚中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缓缓走来。
青色,是苏皖最爱的颜色,可自己却一直逼着她穿白衫。
身着青衫的苏皖,仿佛不认识自己似的,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太子有些心急,不明白苏皖怎么不理自己,他用尽力气,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想拉住苏皖。
可刚碰触到她,苏皖便化作幻影,消散开来。
这时,他才突然苏皖早已经离开了自己,永远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太子躺在雪地里,笑了。
没有苏皖的日子,他疯狂地上阵杀敌,他渴求战死沙场。
可命运仿佛在惩罚他,让他清醒地活着,孤独地活着,整晚整晚在思念苏皖中度过,在懊悔中度过。
他渐渐困了,终于可以离开了,终于可以去找苏皖了。
一代战神,就此离世。
第4章
太子醒来的时候,一片昏暗。
他撑起身子,身上的剧痛已经消散不见。
抬眼望去,微弱烛火的四周是深褐色的营帐。
正当困惑之际,一个副将走了进来,神色慌乱,抱拳道:“西津城外聚集了数十万突厥士兵,刚刚士兵发现了粮草失火,所幸及时扑灭,剩下的粮草恐支撑不过三日,请殿下责罚。”
“西津”、“粮草”、“失火”这几个字眼让太子心头一颤,他下床站起身,把眼前这个副将看仔细了,正是自己二十岁时最得力的副将孟操。
他盯着孟超看了良久,缓缓说了句:“粮草失守,理应处斩,来人,将他拖下去斩首。”
两个士兵走进营帐,抓着孟操的手,将他往外拖。
孟操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太子殿下。
他的心猛地一跳,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殿下,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森的冷气,消瘦的面庞在烛光下显得愈加冷峻,一双眼睛神情淡然,仿佛不在意任何事情。
“殿下,给我一个机会。我自小就陪你练剑,让我上阵杀敌,戴罪立功!”孟操跪在地上,嘶吼道。
“自小陪我练剑?所以你就和八皇子里应外合烧了我的粮草?”太子垂眉,“不仅你要死,连你刚出生的孩子也要死。但你放心,我会饶了你的爹娘,让他们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孟操整个人瞬间僵硬,他不敢再看太子,那个曾经温暖如神明的人,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成了来自地狱的罗刹,全身透着冰冷,让人畏惧。
小兵将孟操拖了出去,手起刀落,在寂静的夜里,鲜血喷洒在地上的声音特别刺耳。
太子不为所动,下意识地向自己的怀里抹去,却抹了个空。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想起这是十年前,自己还没有娶苏皖,而她也还没有给自己缝荷包。
太子闭上了眼,仿佛看到了那绣着山羊的红色荷包,苏皖最爱吃羊肉,她说绣三只山羊寓意为“三阳开泰”。
想到这里,太子淡漠的眼神恢复了些神采,坚毅的脸庞变得柔和起来。
“皖儿!”太子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苏皖的名字,走出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