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青霜一时有些语塞,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旁人家的姐弟久别重逢,都是兴高采烈的上前相认。可自家这两个倒好,一个闹着要回京城,一个拉着让去边关。从见面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半日的功夫,这两人的气似乎就都没停过。照这样发展下去,翻脸那是早晚的事。

“要不,咱们晚上偷着跑路吧?”既然顾君如打定主意不想跟周羡渊走,青霜便开始积极的出谋划策。

顾君如叹息一声,惆怅道:“走不了。周围都是周羡渊安排的人,咱们又带着念念,根本跑不了多远。”

“要我说,这世道这么乱,咱们倒不如跟着二公子的好。至少混在军队里,人还能安全一些。”青霜墙头草似的,见逃跑行不通,又开始反过来劝顾君如。

“丢人,太丢人了。”想到白日周羡渊带自己回去的时候,那些兵士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顾君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偏偏周羡渊若无所觉,一路上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与念念。

周羡渊可以不在乎,她却不能不在乎。军队不是周府,不能任性妄为。如今他好不容易走到这种地步,她帮不了什么忙,却也不能成为拖累。

顾君如打定主意不跟周羡渊走,将那烤兔取下来分着吃了一些,起身带着青霜和念念去找水源。夏日夜晚清风徐徐,山林中草木清香,一行三人在树林穿梭了一会,循着水声走到了小溪边。

顾君如取下发簪,久违的洗了头和脸。这几个月她混在难民堆里,为了不引人注目,几乎从不梳洗。如今到了军队之中,好歹也算安全了一些。将自己洗干净些,体体面面的出现在人前,也算少给周羡渊丢点人。

溪水寒冷,顾君如坚持洗了头和脚。青霜伺候念念洗了个脸,寻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自己也开始清洗。三个人守着一条小溪,稀里哗啦折腾到半夜。直至听见军队那边传来休息的哨声,顾君如这才带着她们慢吞吞的往回走。

耽搁的时间太久,原本以为火堆已经灭了。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绕过几个睡在地上的兵士,顾君如拉着念念坐在火堆旁,用梳子梳理她已经长到后背的头发,顺带也烤走自己身上的寒气。

暖融融的火光照在顾君如脸上,越发映得她面容恬静。与四年前相比,顾君如相貌未曾有过太大的改变,但性子却越发端庄沉稳。即便穿着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娴静气质。

“大晚上不睡觉,都看什么呢!”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了顾君如一跳,她连忙回神,就看见周羡渊正站在她身后一丈远的位置,脸色不甚好看,仿若罩了一层冰霜。

而在周羡渊的身后,那些原本已经躺下的兵士不知何时又坐了起来,一双双眼睛痴痴呆呆的盯着顾君如,仿若被人施了定身法。

第36章

那些士兵听了周羡渊的呵斥,一个个连忙倒了下去。周羡渊坐在顾君如的身侧,替她挡住个别人探究的视线。抬手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木柴,周羡渊道:“天色不早,明日还要赶路,你们也都赶紧休息一会。”

青霜将一块毯子铺在地上,三个人便躺下来休息。念念不喜欢周羡渊,特意睡在青霜那一侧。青霜又不愿意掺和进这两人的矛盾里,便带着念念特意睡得远了一些。如此一来,这片空旷的地上就只剩下了顾君如和周羡渊两个。

夜凉如水,头顶星空漫天。顾君如仰头望着天空,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分别四年,时间究竟还是长了一些。就如她在周家生活过的那些日子,周羡渊在边关必然也经历了很多的动荡和挫折。这些年过得如何?这种话连问都不需要问,光是看着他手背和脖子上交错的疤痕,顾君如约莫也能猜到几分。沙场是男人搏命的地方,这些年他定然是过得艰辛。好在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你就,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周羡渊终于憋不住,语气沉沉的开了口。

顾君如转过脸去看他。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坚毅的面庞,与四年前相比,周羡渊变化实在太多。他的脸颊有了棱角,目光更加深邃,四肢越发修长。四年前顾君如伸手还能勾住他的脖子,如今就连说句话都要费力的仰头才能望见他的眼睛。

曾经那个瘦小的、脾气很坏的少年,转眼之间成了守护一方的将领。他有能力,有担当,有地位,她还能对他说什么呢?说我想护着你,想看着你安然无虞的过完这一生?可他还需要吗?这一世的周羡渊变化太大,早已看不出上辈子的一点影子。如今再也无人敢欺负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他越走越远,而顾君如,再也没有了可以保护他的能力。

没了周家的庇护,顾君如如今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子。她跟在他身边,只会成为拖累。更何况她还带着念念和青霜。

该走的路不同,终是不可勉强。

几番犹豫,顾君如终于开口:“看到你好好的活着,阿姐心里很开心。可是军营到底不是女子该去的地方,你也有你的使命……明日我就会带着青霜和念念离开。”

一句话触了周羡渊的逆鳞,将手中的柴火狠狠扔在地上,周羡渊瞬间又黑下了脸:“谁准你走了?!”

顾君如坐起身,好声好气的同他打商量:“我们就去京城定居,什么时候安定下了,一准会给你送个信。等过几个月你回到京城,就去住处找我。可行?”

“不行!”周羡渊瞪着顾君如,一丝转圜的余地都不给:“你必须跟着我,不管去哪都得跟着。军营里的事我说了就算,你不准瞎猜瞎想。”

“可是阿渊呐……”

周羡渊起身,霸道的打算了顾君如的话:“这事没商量,你好好休息,明日跟着部队一块进关。”

以防顾君如将自己气死,周羡渊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知他在何处休息的,总之一晚上都没再在顾君如面前出现。

这个孩子,他怎么就越长脾气越坏了呢?顾君如匪夷所思,长吁短叹了一夜。次日一早醒来,军队开始拔营。不等顾君如动身,便有一个面相憨厚的兵过来请人:“奉周校尉的命,属下特来请姑娘开行。”

“阿……周羡渊人呢?”顾君如左右环顾,到处都是身披铠甲的士兵。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周羡渊的身影。

“前方还有十几里地就要入关了,路况艰险,校尉带着排头兵去探查地形去了。”那人言语客套,算是有问必答。不近不远的护送着顾君如出了林子,指着官道上停着的马车道:“此车是校尉特意为姑娘准备的,你们请上车坐好。”

周羡渊连夜弄来一辆马车,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带着自己入关了。顾君如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乖乖坐上了车。没过多久,军队开拔。顾君如的马车夹在马队中间,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车里备了粮食和水,姑娘若还有别的需求,尽可以与属下提。”车外面传来那士兵的声音。

顾君如从坐垫底下翻出一包食物,厚厚的油纸里裹着的是牛肉干和馒头饼子等物,行军途中能吃上这样一口东西,已然算是十分难得了。顾君如将吃食交给念念,同车外那人道谢:“多谢你,不知要如何称呼?”

“承蒙周校尉当年救命之恩,我已经改了姓氏。如今姓周,单名一个正字。姑娘若不嫌弃,叫我周正就行。”

顾君如点点头,也不与他客气,直言问道:“周正,你可知周羡渊何时能回来?”

周正道:“探路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有校尉亲自跟着,约莫一个时辰就能回得来。算算时间,差不多快了。”

周正话音刚落,顾君如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紧接着有人高声呼喊周正的名字:“周正,你可知柳指挥使在何处?”

顾君如掀开车窗帘子,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士兵骑在马上,逆行拦住了周正的去路。

“今早拔营时就没见到他,可是探路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前些天河道里发了洪水,约莫是将悬崖下的地基冲断了。校尉带的那队人坐骑翻了,人和马都掉下了悬崖,至今生死不明。”找不到柳英,那报信的人似乎十分慌张。牵着马原地转了两圈,转而又去了别地。

顾君如坐在车里,将外面那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闻得周羡渊翻落悬崖,顾君如霎时如遭雷击。仿佛三魂被抽走了两魂,好半天才颤抖着掀开帘子,同外面的周正道:“快、快送我去悬崖……”

“可是,校尉他吩咐过,无事不可带姑娘随意乱走。”周正颇有些为难。

顾君如给急出了脾气,抬腿就要跳下车。见她精神有些癫狂,周正也不敢再拦着,连忙架起了缰绳,边驱车便同顾君如道:“姑娘回去坐好了,既然着急,咱们就得走快一些。”

山路崎岖,驾车到底不如骑马来的舒服。顾君如搂着念念,同青霜紧紧抱成一个团,只觉身下马车跌跌落落,仿佛要将人的心肝脾肺一齐从嘴里甩出去似的。

顾君如的脑袋被车厢磕了好几回,额角火辣辣的疼着。可这种时候,她还哪里顾得上自己。如今一闭眼就是周羡渊跌落悬崖的场景,仿佛前世那一幕的重演,刺激的她五脏六腑都烧着疼。

马车飞一样在官道上行驶,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周正勒住了缰绳,不待他开口说话,却见车帘掀开,一阵风刮过,顾君如已经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