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晋深吸一口气,本来想发火的,可被她这么一抱,心却像是被鸟兽衔了一下似的,整个人霎时间忘了动弹。
怀里耍着酒疯卖着痴的小姑娘声调发软,不止腮畔,就连眼睑也染着诱人的胭色,半垂的眼睫嫩芽一般弯弯翘起,惹人心颤。
何时开始,她身上竟无一处,不打动他。
康子晋凝起双眸,纵着眼神在岳清嘉面上流连几番,抬手摩挲着她的耳垂,低低地笑了两声:“真就这样爱慕本侯?”
无有回应。
岳清嘉已经彻底垂下眼皮,扑在他怀里,兀自打起小呼噜来。
康子晋抬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紧接着,手指游移到她的眼皮之上,指腹触了触那浓长的眼睫,蓦地弯唇笑了。
终也是,积攒已久的情念,破开那层层猜想与顾虑。
心口不一?不打紧,他还能搞不定一个小姑娘?他总有办法,会让她心口如一。
贪慕权势富贵?无妨,这个亏,他吃了就是。
只是…还得待他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再去安置她。
***
这日子一转眼,便进入了二月里。
早春,冻结的土壤松解,柔韧的枝条上,结出青绛色的叶苞,万物,都舒展开来。
二月初三,是追谥宋莳欢的日子。
可这祭仪打从一开始,就不大顺当。
晨早时,还是万里无云的清朗天气,到了吉时正,忽有凉风扫过,随后,天际响起沉闷的滚雷来,积云四合之下,明显露了要下雨的迹象。
有本就不赞同这样做的老臣,当即上前,出言劝阻道:“陛下,天象不吉,恐是上苍在昭示此举不妥,还请陛下三思,莫要逆天而行,快些停下这祭仪才是。”
雷声与几许劝阻声中,明元帝充耳不闻,他冷声道:“继续,没有朕的旨意,这祭仪,不许停。”
礼乐未停,祭仪继续。
可到了宣读谕旨时,却又出了岔子。
那备旨时,曾经数人查验的谕旨上面,一片空白。
负责宣读的官员当即冷汗涔涔,半晌都出不了声。
明元帝听了禀报,两拳紧攥,蹙着眉说了句:“谥号惠景,配享太庙。”
这是要宣旨官临场发挥的意思。
正当宣旨官硬着头皮,准备强行念空旨时,朝官却忽剌剌跪倒一片,皆是在劝明元帝停了这祭仪,莫要违背天意,更莫要置祖宗冥示而不顾。
明元帝的脸,比那天色还要黑上许多,他再要开口之际,却又闻太庙内发生躁动。
——有小吏拂袖碰倒灯油,险些酿成大祸,燃了那整间太庙。
这样多的示警在眼前,明元帝无奈,不得不咬牙,喊停了这祭仪。
他心知,这定然是宋皇后捣的鬼,恨不能立即将其后位褫夺,打入冷宫。
可派人去查,接连查了将近半个月,却查不到丝毫线索可以指向宋皇后的,倒是太常寺抓的一个小吏所吐的供词中,有几句,竟是指向余国公府。
余国公自然不肯认,直言,是因为李少卿的幼子前些时日被人杀害,其尸体却是在自己府中被发现的,因此李少卿怀恨在心,才公报私仇,有心安排了这出荒唐的闹剧,伺机陷害他。
可查来查去,却也只得出那险些发生的太庙烛祸,确实只是个小小意外的结果。
至此,明元帝再是不甘心,却也只得作罢。
***
月轮高升,星夜沉沉。
一秉灯烛在室内孤寂地发着亮,彭慈月披着单衣,坐在妆台前。
从还未阖上帘的直窗看出去,院中的一泓碧波,此刻在月光照映下,如同一面泛着银粉的圆镜。
这萦水轩优雅精辟,流水萦回,处处都是江南风韵。
能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心的,她亦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眷眷情意,可是…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清雅郎君踏入内室,见了她,不禁担心地蹙了眉:“怎地还没安置?”
他走过去,揽住彭慈月的肩:“这夜间风深露重,当心染了寒。”
彭慈月自遐思中回神,强颜欢笑地问道:“皇妃殿下可无恙?”
梁致淡淡地‘嗯’了一声:“普通风热罢了,她已无碍。”
他抬眼,自铜镜中端详了下彭慈月,面露忧色:“你怎地,似是又轻减了些?可是近来吃食不合胃口?”
不待听她答,他又说道:“明日,我便让人去寻个会做江南菜食的厨子来,你这样消瘦下去,让我好生心疼。”
二人在镜中对望须臾,彭慈月摇了摇头:“殿下事务繁忙,无需为这等小事费心,明日嘉姐儿会来,她近来痴迷下厨,想来,也会带不少吃食的。”
梁致想了想,不解地问:“你与她何时这样要好了?我记得,她以前甚爱为难你的。”
彭慈月失笑:“殿下这话言重了,嘉姐儿只是惫懒顽皮些罢了,不曾为难过妾的。”
梁致摩梭着她绵若无骨的手,眼中有殷殷情思,听了这话,便也笑了:“是么?那倒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