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2)

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3693 字 2天前

柴绍见凌云绵绵不绝地砸了几百锤下去,原以为这般已是够辛苦,听到“三十多遍”这几个字,自是大吃了一惊:“这样的要打三十多遍?”

凌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一遍算快的,最后几遍要加钢料,费的时间还要长些。”

柴绍心头更是震动,瞧着凌云汗迹未消的面孔,心里不觉已变得一片柔软:之前他一直有些疑心,觉得凌云对他们的婚事似乎并不在意,对自己的态度也有点奇怪。但这次自己不过是送了她几块狐皮,她就能花这么大的工夫,亲手给自己锻造佩刀,自己刚才居然还觉得……

他越想越觉感动,忍不住道:“三娘何必如此辛苦?有些事,交给匠人们也是一样。”

凌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如何能一样?他们力气不如我,手法也不如我,要锻造好刀,这每一步差一点都不成。”

柴绍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浸出了一点异样滋味,刚想再说点什么,耳中却听凌云又道:“再说锻铁也是练刀的法门,既能练力道,更能练准头。譬如抡锤,看着是手臂用力,其实要用到全身劲道,尤其是腰力,要打通上下,眼到手到。师傅常说,要练好刀法,先得学会炼出好刀。我以前还不大信,这次才觉出滋味来。柴大哥若是得闲,不妨也来试一试。”

柴绍愣了一下,凌云的话当然有道理,但他怎么听着……

周嬷嬷原是笑眯眯地听着他们聊天,此时脸色不由微变,忙上前一步笑道:“娘子说笑了,你原是为了给柴大郎锻刀,才辛苦了这么久的,如今说什么练刀练枪呢!”

凌云眉头微皱,想反驳一句:她明明是看到师傅留下的材料,想起可以用这法子练刀,然后才想起应该给柴绍打把刀出来。但此时瞧见周嬷嬷使得快抽筋的眼色,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玄霸也觉出了不对劲,忙笑道:“正是,阿姊就莫找托词了,给柴大哥打一把好刀,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何必此地无银呢?倒让柴大哥见笑了。”

他这话说得俏皮,柴绍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看着凌云的神色,他早已猜了个**不离十,心里的那点甜意,顿时都化为了苦笑:“哪里哪里!三娘就算是在练习刀法时,顺便帮我打了把刀出来,我也是荣幸之至。”

凌云这时自然也已回过神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听到这句,脱口道:“不是顺便!”

柴绍心里一动,转头看向了她。

凌云也在看着柴绍,神色认真之极:“练习刀法虽然要紧,但给柴大哥打造兵器也一样要紧。柴大哥对三郎,对我,都帮助良多,莫说给柴大哥打一把刀,便是帮柴大哥把十八般兵器都打出来,我也不会觉得辛苦!”

她的眸子一片清澄,看不到半点杂质,就像她的话,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发自内心。

柴绍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用怀疑了,凌云对他的态度其实并不奇怪,也从未变过,她是真心诚意地把他当成了兄长,当成了挚友——

肝胆相照,如假包换!

※※※※※※※※※※※※※※※※※※※※

嗯,凌云同学是如假包换的铮铮好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65章 故人消息

十月初一, 历来是祭奠先人和开始过冬的大日子。这一日, 家家户户都要拜坟茔、送寒衣, 再不济也要用今年的收成来做顿麻羹豆饭,以示尝新之意;讲究些的人家还要开地炉、熬饴糖、卜五谷、祈丰年……因此, 从十月朔的前一日开始,李家庄园的上上下下便都忙碌了起来。

凌云便是最忙的一个。她大清早便蹿出门去,四下转悠, 直到天黑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只是一进门,却还是看到了她此时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文嬷嬷。

文嬷嬷显然已等了凌云许久,见她回来, 忙上前几步,皱眉问道:“三娘子这大半日的都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着她嘶哑的声音, 凌云不由得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唉,自己不就是给柴大哥打了把刀么?不就是让他瞧见了自己打铁的模样, 又和他讨论了几句铸刀练刀的事情么?文嬷嬷怎么就彻底疯魔了呢?这两日以来, 竟能对着自己从天亮念叨到熄灯,念着念着便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自己实在受不了才躲出去的, 没想到躲了一天,最后竟还是没能躲开……

经过了那么多的事, 凌云原以为天下已没有人能让她心生畏惧, 然而此刻面对着着越来越近的文嬷嬷, 她却不由自主地低头扫了几眼——地上若能有条缝让她跳进去就好了!

然而这铺着青石的小院显然是一条地缝都没有, 而转眼之间文嬷嬷也已走到了她的跟前。她也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默默等着文嬷嬷继续施展她的念叨**,耳中却听她抱怨道:“四娘子和五娘子都已等了你半日了,哪里都找不到人!”

四娘和五娘都来了?凌云“噌”地抬起了头,果然上屋门帘一掀,四娘和五娘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段纶和赵慈景,瞧见凌云都是笑着行礼致意:“三姊姊回来了!”

凌云好不意外——五娘夫妇也就罢了,赵慈景两年前便以侍奉母亲为由回了长安,五娘自然也跟着回来了,他们日子清闲,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时不时就会来庄园小住几日;但段纶依然担任侍卫,四娘也依旧住在洛阳,他们总不能是因为十月朔而特意过来的吧?

还礼之后,她便忍不住问道:“四娘和妹夫是何时回的长安?”

四娘上前迎住了凌云,笑吟吟道:“他呀,前几日就到了,我却是昨日才回来的,这不就赶紧过来看姊姊了?日后我们说不定就要赖在长安不走了,若是有什么事,姊姊可要帮我们撑腰啊!”

凌云听得明白:他们夫妇定然是什么打算了。只是如今天黑风寒,不好在外头多问,她还是领着他们进了屋子,刚想开口,一直留在屋内的玄霸已笑道:“阿姊还不知道吧,四姊和四姊夫也打算要回长安了呢。”

凌云纵然已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还是颇感意外,如今回长安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意味着……她转头看了看段纶,却见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让三郎见笑了,眼下都已是这般局面了,我们这些人横竖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索性离得远些,至少还能落个清静。”

眼下这般局面?凌云愈发纳闷:“不是说这次是得胜归朝么?”

段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得胜还朝?得胜的确是眼见就要得胜,谁知那高丽王竟派了人过来请降,陛下当即便决定撤兵了。”

凌云一听便知道不对:“他们没有献出城池?没有送上质子?”

段纶笑得愈发嘲讽:“自然都没有,他们也就是绑了个斛斯政过来。”

凌云心里顿时一沉:不,他们的请降看来信不得!高丽人原本就最爱诈降,两年前第一次征辽之所以无功而返,不就是因为圣上严令不许杀俘,高丽人乘机反复诈降,才终于拖垮了大隋的军队么?这次他们若还是诈降,那这劳民伤财、动摇天下的三次征辽换来的所谓“得胜回朝”,可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要真是如此……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抬眼瞧向了四娘和段纶:“你们可想好了辞官的由头?”

四娘愣了一下,不知凌云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段纶却是倏然而惊。他当然早已知道,凌云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但自己刚才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她显然便已看清了这里头的门道和背后的危机,也看出了自己眼下最大的难题——眼下的局势如此微妙,日后说不定还有大变,他绝不能让人发现,他是见势不对,心灰意冷,才辞官避祸的!

他不由自主便坐直了身子,正色答道:“此事之前我也没有完全想好,这才特意领了回长安报信的差事,寻机跟柴大哥和五妹夫他们商量了一番,最后才下定决心。至于这由头,我想,无非也就是伤病二字了。”

凌云想了想点头道:“那这些日子,你和四妹妹还是多多走动才好,莫提回长安的事了。”

四娘和段纶相视一眼,立时都明白过来:既然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他们自然更要摆出一副努力钻营的架势来,这样最后因为伤病而“不得不”留在长安时,旁人才不会觉得可疑。四娘拍拍胸口笑道:“还好还好,我过来时还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对谁都说是特意来祭奠母亲的。”

说话间,文嬷嬷已亲自带着小七和两个心腹婢子送上了酒菜,酒水菜肴都整治得极为精洁,也算是庆祝姐弟几人一次小小的团圆。

凌云端杯祝了酒,屋里的气氛渐渐地松弛了下来。闲话几句后,赵慈景便问道:“我今日出门前倒是听说了一桩奇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说,这次陛下摆驾回来,居然遇上了盗匪的埋伏?”

段纶愣了一下,脱口道:“此事都传到长安来了?”

众人不由得哑然失笑,段纶也笑了起来,这才道:“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这回御驾回京,路过武安时,的确是有盗匪埋伏在路边。不过他们是等到大队过后才冲将出来的,倒也没怎么伤人,就是撞散了押后的那支骁果。”

赵慈景奇道:“他们冲散后队作甚?难不成想劫粮草?”

段纶摇头苦笑:“说出来只怕都没人肯信,这帮盗匪别的都没看上,却单单把后队里的四十二匹御马都给劫走了,一匹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