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4076 字 2天前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玄霸的身子不由轻轻一颤,身后已传来周嬷嬷的惊叫:“三郎?”

玄霸手指一松,厚重的门帘刷地落了下来,回头看着从小隔间匆匆奔来的周嬷嬷,他的笑容依旧是跟往日一般的明朗无忧:“嬷嬷,我不是想出门,就是想看看,姊姊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凌云自是早已走到门厅,却在台阶下略想了一会儿,才挑帘走了进去。

听到她进门的动静,屋里的人霍然抬头,不是宇文承业又是谁?

凌云原已猜到了是他,但真正瞧见宇文承业的模样,却还是吃了一惊:不过几天没见,这位纨绔子弟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面皮黑了,皮肤粗了,就连头发似乎都少了好些,歪歪扭扭地坐在那里,倒像是全身上下带了七八十处暗伤。。

他是被人扔到沙地里揉搓了几天几夜么?

看到凌云,宇文承业也是张着嘴忘了合拢——他从未见过凌云穿女装的模样,此刻看到她穿着一件莲青色的高腰襦裙,全身上下清清爽爽,并无半点多余的纹饰,愈发显得肌肤洁白,眉目秀致,模样虽是有些眼熟,却怎么看怎么都不过是个清秀高挑的寻常小娘子。

她就是那个“李三郎”?她居然真的来见自己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时都没有做声。跟着凌云进来的文嬷嬷忙狠狠地清了清嗓子,宇文承业这才回过神来,往凌云身后看了看,却瞧见两个婢子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模样分明也有点眼熟,再看看文嬷嬷和凌云……他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眼前的面孔终于跟记忆里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他的神色里也终于带上了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恨意。

看到宇文承业变了脸,凌云心里倒是一松,点头道了声:“三公子,请坐。”

宇文承业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站起来了,身上不知哪几处的酸疼一道发作了起来,他几乎咬着牙才重新坐了下去,又里里外外瞧了好几眼,这才确信,的确是这位李三娘带着人出来见他了,而且没有跟着旁人。

这跟两位兄长预计的情形并不一样,这样一来,那话又该怎么说才好呢?他心头盘算,眼珠子便骨碌碌地转了几下。

文嬷嬷原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见他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冷冷道:“三公子,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跟我家三娘子商议么?却不知到底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望三公子明示!”说到最后,她几乎已是声色俱厉。

宇文承业心里正在推敲言辞,闻言不假思索怒道:“你这老妇,鬼叫什么……”他话未说完,凌云“啪”的一声拍在了案几上,宇文承业几乎吓得没跳起来,正想发作,却又被凌云冷冷的一眼给钉回到了座位上。

这熟悉的眼神让他后背一阵发凉,心里一转,索性哼哼了两声:“你们这些人,莫要不识好人心,若不是你家的事,本公子又何至于吃着冷风跑一百多里地?我不知道躺在家里吃酒么?你们若是这般不识好歹……”

凌云淡淡地打断了他:“三公子便回去继续练武?”

宇文承业脸色顿时大变,她怎么知道自己是被两个兄长按在练武场里日夜折腾的?抬头看着凌云清冷的双眸,他不敢再卖关子,咬牙直接问道:“李三娘,上头的事,我婶娘想来已跟你说了吧?”

凌云心里顿时一沉:果然还是“李三郎”的事!她点了点头,目光愈发冷凝如霜。

宇文承业几乎没打了个寒战,心里却蓦然涌出了一股得意,瞧着凌云笑了一声才道:“就因为这桩事,我们兄弟几日来四处收拾烂摊子,好在一路查下来,才发现你们这位李三郎名气虽大,瞧见过他模样的人却不算太多,说得清他来龙去脉的,更是一个都没找到。”

凌云心知此话不假:她每次为三郎出手,也怕被人瞧破,自然不会招摇过市,更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来历;再说事发之后,家里也收拾过一遍首尾,还故意让人冒充过“李三郎”来混淆视听,大家自然就更搞不清了。但宇文承业巴巴的找过来,总不能是来告诉自己这些的吧?

宇文承业停了片刻,果然又笑了起来:“我们查来查去,发现唯有一人,实在是个极大的隐患。那就是当初你们姐弟救下的那位长安第一美人,因为我们这几日才查到,李三郎乃是唐国公府家小郎君的消息,正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凌云的心情顿时更往下沉了沉,是的,就是那位秦娘,母亲也查过,说应该就是她,可惜……

“可惜的是,去年正月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北里露过面。”微微倾身向前,宇文承业的眼里终于露出了猫抓耗子般的戏谑和恶意:“李三娘,你猜,这位美人,如今藏在哪里?”

第174章 同仇敌忾

在小小的门厅里, 宇文承业的话语宛如一道闷雷隆隆滚过, 那不言而喻的险恶之意, 让文嬷嬷等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凌云的脸色倒是丝毫都没有变,眼神却蓦然变得锐利而清冷, 落在宇文承业的脸上,几乎能刮开他的皮毛血肉,直达骨髓深处。

这原是宇文承业最害怕的眼神, 几次在噩梦里都是因此惊醒, 但此时对着凌云的目光,他在一怔之后,却不由笑得愈发愉悦——阿兄们果然没猜错, 柴绍金屋藏娇的事,当真是瞒着李家, 瞒着李三娘的!

这不,自己一提这事, 她们的神色就都不对了。

也是, 李三娘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厉害之极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容忍得了这种事?柴绍自然是半点口风都不敢露。待会儿等她知道了那位出卖了他们姐弟的美人儿, 居然是被她未来的夫婿给藏起来享用了,那滋味想来也会格外酸爽吧?

还有柴绍那厮, 他一面踩着他们兄弟攀附上了李家, 一面却还想着要左拥右抱、坐享艳福, 世上哪里有这等好事!今日, 自己少不得就当着李三娘的面,把他的这层脸皮给彻底扒下来,看他以后还怎么做李家的好女婿!

唯一可惜的是,今日自己明明是紧跟着柴绍过来的,还故意说出了那番话,就想把柴绍钓出来,先把他恐吓一顿,再跟李三娘透露此事,一箭双雕,最好挑得他们当场反目,那才正经叫报了仇雪了恨!没想到柴绍竟然没有露面,这热闹大概是看不成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得意又是遗憾,情不自禁地叹出了一口气来,只是这口千回百转的气还未叹完,就见门帘蓦然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满身寒风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则是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不是柴绍又是谁?

柴绍原是比凌云落后了几步,走到门外时正好听到了宇文承业最后两句话,心头自是惊怒交加:秦娘的事,他早就想告诉凌云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却被宇文家的人给查了出来,如今显然还要添油加醋地告诉凌云——若让他们把话先说出来了,自己可就越发解释不清了!

想到此处,他冷冷地扫了宇文承业一眼,“原来是三公子大驾光临,可我怎么记得,三公子好像还欠了我十六脚呢?”

宇文承业见到柴绍进来,眼睛原是一亮,听到这话之后,被柴绍踢过的肚子和小腿却仿佛自己生出了心思,一抖之下便往回狠狠地缩了缩。

好在这情形他早已有了准备,定了定神,他还是抱手笑道:“原来是柴大郎!当初的事,的确是小弟无礼,柴大哥若要怪罪,小弟日后恭领便是,不过今日我要说的这件事到底事关生死安危,跟柴大郎也是关系匪浅,不知大郎可否先让小弟把话说完?”

看着柴绍,他笑得眯起了眼睛:“还是说,柴大郎这么匆匆而来,开口便是问罪,其实是不想让小弟把话说出来?”

这话说得自是冠冕堂皇,却又犀利之极。柴绍不由得一怔,他原非迟钝之人,此时瞧着宇文承业胸有成竹的笑脸,顷刻间便明白过来:不对!宇文家自来睚眦必报,这次有备而来,看来不仅是打算拿这件事来挑拨离间,恐怕还想着要激怒自己,好让事态变得更加难以挽回!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索性没再搭理宇文承业,而是转头看着凌云诚恳道:“三娘,此事原是一言难尽,不知可否先借一步说话?”

凌云也在抬头看着他,目光竟是出奇的明澈沉静。柴绍心头顿时一凛:凌云心思敏锐,心性果决,又把玄霸看得比什么都重,宇文承业的话虽然只开了个头,只怕她已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已有了决断,只是这决断……他原是带着一身寒风走进了这间门厅,此时那风却仿佛直吹进了他自己的心底。

他看到凌云向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便站起身来,看着宇文承业缓声道:“三公子,我的确有一事不解,还请三公子不吝赐教。”

她的神色和声音都极为平静,柴绍心里却是彻底地凉了下来,他和凌云相处已非一日,自然知道,这种平静之下,蕴含着何等的坚定果决,她果然已有了决断!

被她看着的宇文承业心头也是一颤,随即便是一阵狂喜:这位李三娘果然已经疑心上柴绍了,就连话都不肯听他说了!

他的眼里几乎没放出光来:“三娘子请说,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像旁人那般欺瞒于你!”

凌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字道:“我让柴大哥安置秦娘的事,三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承业早已精心打叠了一肚子的话,张嘴要答,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顿时舌头都有些不灵光了:“你、你说什么?是、是你让柴……”

凌云飒然一笑:“正是,我也觉得秦娘是要紧之人,不能再放在外头,因此一早就拜托柴大哥把人带了回去。此等小事原是不值一提,我只是觉得有些纳闷,这件事我们做得还算迅速隐秘,三公子却是如何知道的?”

她居然早就知道了,让她让柴绍收留秦娘的?宇文承业呆呆地瞧着凌云,张口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有心告诉自己,凌云不过是在强撑,不过是虚张声势,但眼前这张面孔是如此坦然明朗,怎么看都看不出半分的阴霾,只有一股毫不掩饰的锋芒——那是对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