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1 / 2)

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3758 字 2天前

他挥手正要表示不见,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却拐了个弯:“让他进来吧!”事已至此,他倒要听听,这个李药师还能有什么话说!

空荡荡的堂屋里,很快就响起了李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下官恭喜将军收复鄠县。”

阴世师瞪着数日未见的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居然已狂悖到这个地步,求见就是为了这么当面嘲讽自己?

他的脾气自来还算温和,此时却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李郡丞,有话直说!”

李靖不慌不忙地直起了身子,看着阴世师坦然道:“将军息怒,下官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这领军剿匪,原非将军之责,如今将军既然已收复鄠县,自当继续守卫长安,至于追剿余匪之事,按理应该交给屈突将军。”

交给屈突通?阴世师怔了怔,隐隐间明白了李靖的意思,屈突通和他一样留守长安,却兼任着关内讨捕大使,这几年来也一直在率兵四处剿灭匪盗,平心而论,他麾下的兵卒身经百战,远比长安府军骁勇强盛,剿匪也的确是屈突通的分内之事,可是……他想了想还是犹豫道:“可这追捕李家余孽,却是我等的职责。”

李靖垂眸叹了口气:“下官明白,只是李家余孽早已逃出了长安,一时难以收捕,至于是不是跟盗匪同流合污了,只怕一时还难以查明,但只要荡平了盗匪,余孽自然也无处遁形。”

阴世师恍然大悟,李靖是说,那位横空出世的“李三郎”是不是李家余孽,他们其实还不能断定,毕竟李渊家的三郎早已夭折,谁知这一个又是什么来路?横竖此人已经跟盗匪搅在一处,应该交给屈突通来处置,他的左翎卫只要守住长安就好,至于这几次损兵折将的事……只要不继续派兵剿匪,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千里之外的陛下又如何能知道?

眼前仿佛豁然开朗,他的脸色不由一松:“郡丞言之有理,我这就派人去河东城告知屈突将军。”

李靖忙抱手道:“将军,下官不才,愿为将军走这一趟!”

阴世师笑容顿时一凝,静默片刻后方才重新舒展开来:“郡丞说笑了,郡丞远道而来,又并非长安属官,这种事情,如何能麻烦你?”见李靖抬头还想分辨,他笑微微地加重了声音:“天色不早了,我这边还有许多杂务要处置,郡丞若是没有别的要紧事情,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靖微微闭目,在心里一声长叹,也只能礼数周到地欠身告退。

看着李靖的背影消失在堂外的台阶之下,阴世师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嘲讽,他就说呢,李药师今日为何这般主动为他排忧解难,原来是认定自己对付不了李三娘,要借自己的手另投高明!若是换一个人,自己倒也不妨成全,可惜李靖已经知道太多内情,又是个喜欢告密的,自己怎能再放他离开!

迈步走下堂屋的台阶,李靖也嘲讽地笑了起来:是他痴心妄想了,阴世师虽然号称宽厚,却到底还是忌惮了他!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此时红日正在西坠,暮色尚未降临,京兆府的院子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只是所有的人都是脚步匆匆,仿佛根本就没有瞧见李靖。他脸上淡淡的嘲讽也渐渐变成了苦涩。

今日听说府军再次溃败,他就知道,这支队伍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但李渊已经举兵,他们若不尽快剿灭这帮盗匪,待到李渊挥师南下,两边里应外合,他们这些人又能拿什么来守住长安?

待到城破之日,别人也就罢了,他和阴世师,却都是没有什么活路的。因此,他在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说服阴世师,他宁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先灭掉这心腹之患!没想到,阴世师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如今,他也只能指望屈突通能剿灭那位“李三郎”了。听闻这位将军手段铁血,对盗匪们尤其冷酷;听闻他曾用上万颗人头筑成京观,震住了关中群盗。那座京观如今大约已化成了白骨之丘,在那上面,想必很快就会有新的人头了——

不是“李三郎”的,就是他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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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世师的女儿,后来嫁给了李世民,是四妃之一,但李世民似乎不怎么宠爱这位仇人之女。

李渊和李世民还是很有心胸的,李渊没杀屈突通,李世民在法场上救了李靖(李渊应该是真的想杀他),就是对阴世师,也只是杀了他完事,没再追究他的家人;让李世民娶阴世师的女儿,估计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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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酒不醉人

夜色如墨, 将无边的竹海浸润成了一片随风起伏的黑色波涛, 不过在竹海深处,无数支烈烈燃烧的火把却彻底烧穿了这浓黑的夜色,烧出了一片通明透亮的天地;比火光更热烈的, 则是那满屋的欢声笑语——

司竹园的庆功宴开席了!

这山寨的厅堂原本就建得高大敞亮,此时更是门窗尽开, 灯火辉煌。堂屋里并没有按着人头各设席案, 而是直接摆了一张极长的大案, 上头早已摆满了各色冷盘热菜, 果子酒水;长案边放着一张张的条凳,无论是司竹园的大小头领, 还是各大山寨的当家, 都亲亲热热地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比寻常宴席更热闹了十倍。

向老四自来最藏不住话,几杯酒下肚, 便忍不住拍着案几对另一头的凌云笑道:“三郎,今日这一仗打得真真是痛快, 我向老四心服口服, 日后的仗,三郎你说怎么打,我便怎么打, 绝不再多放半个屁!”

众人轰然大笑, 心里却颇有些感同身受。

说起来, 今日这一仗并不是他们几个山寨第一次跟司竹园一道出兵,但驰援山庄也好,攻打鄠县也好,风险都不算太大,也不用他们派出多少人马;而这一回,司竹园却要向他们借用骑兵。当得知凌云是想率领他们冲杀长安府军时,大家心里都有些打鼓,向老四更是直接嚷嚷了出来——

他们的骑兵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怎么能去追杀两万人的队伍?要知道,以前他们跟官兵打仗都是以人多取胜,有时人数多上几倍也未必能赢,更别说去以少敌多了!再说那地方还选在长安城外,他们若不能一口气将这两万人马彻底击溃,等对方的援军一到,他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一口吞呢!

听到他这么嚷嚷,大家自是跟着纷纷质疑,凌云却回答说,她有司竹园的两千骑兵其实已是足够,其余山寨随意就好。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众人更拿不定主意了,丘家兄弟最后还是出了五百骑兵,向家却留了个心眼,只派了两百多骑,跟李家差不多,不过向老四还是表示说,他愿意冲锋在前;谁知这一番冲锋之后,他便彻底变了态度,恨不能时时跟在凌云身后向她讨刀法、表忠心,如今也不过是又当众说了一遍而已。

向老四的兄长向善思也是个粗豪汉子,闻言便笑骂道:“你要放屁到外头放去,莫要薰着了大伙儿!”

向老四嘿嘿一笑,向着凌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三郎莫恼,我向老四是个粗人,之前见三郎会用计策,还觉得三郎心眼太多,今日跟着你冲锋陷阵了这一回,我才知道,三郎当真是响当当的好汉!阿兄跟我说好了,日后我们都听三郎你的,你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们兄弟就好!”

向善思也站了起来:“老四说得不错,向家寨日后就听三郎差遣了!”

另一边的丘师利、丘行恭兄弟早已表达过投效之心,今日一战更让他们认定了这条路,此时自是跟着起身端杯。李仲文父子相视一眼,也都站了起来。他心里其实已反复思量了许久。他自己出身大族,之所以举起义旗,自然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但如今看来,这“桃李子”的“李”字,难不成会应在这位李三郎身上?此时看见众人归心,他心里也是愈发不自在,面上却还得笑得欢喜从容:“正是,我等日后愿听三郎调遣。”

何潘仁就坐在凌云身边,闻言也笑吟吟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却并没有开口,只是向凌云微微晃了晃杯子。

凌云看了他一眼,这才举杯答道:“多谢诸位盛情,在下愿与各位并肩作战!”

众人轰然响应,各自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向老四喝完还砸吧了一声:“何总管是从哪里弄来的好酒?怪香的,也有劲,我也想去弄些!”

何潘仁笑道:“这是何某自己酿的,埋了三年,今日正好拿来为大伙儿庆功,向兄弟若是喜欢,回头我再送你一坛!”

向老四大喜过望,连声道谢;丘师利便笑道:“总管可不能厚此薄彼。”众人一阵起哄,到底让何潘仁答应了每个山寨都送一坛才罢休,随即便推杯换盏,越喝越是欢喜。

唯有凌云笑微微地瞧着大伙儿,没有再开过口。李仲文一直暗暗打量着她,见她不再喝酒,脸上也慢慢透出了红晕,心里便是一动,想了想起身笑道:“今日难得有这般好酒,仲文就借花献佛,再敬三郎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