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念卿对求子一事耿耿于怀,尤为郑重。特别是现下,因他为了她同母亲闹得很不愉快,关系僵持。她便愈发的自责,愈发的心不能安了。
韩奕羡搁下药碗,望着念卿心中充满了爱怜与歉疚。他依旧对冬灵置于一旁的帕子视若不见,而是健臂一揽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寻她的唇,抱着亲了好一会方才作罢。
念卿依在他怀里,一张素白的脸儿羞得通红。
她的爷委实黏人得很,亦委实让人难为情得很!自成亲以来,他除一如既往对她温柔细心,呵护备至以外。更是体贴周全到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凡事无论大小,便是极琐屑的日常小事,亦必要为她亲力亲为断不肯假于人手。
自嫁与他后,她的一应生活需求基本都由他亲自料理。不说喂她用膳,喝药这些事了,就是她洗漱更衣,他亦要跟着黏着替她忙活。弄得冬灵老心头惴惴,就怕爷把她的活都给揽去了,日后会觉得她无甚可用,而将她给遣走!
细致入微,将她照顾得面面俱到也罢,最令念卿着羞的是爷实在,唉,实在麻犯。何曾想自打成亲,爷便大幅缩减韩家的生意,将泰半的时间都给了她。一年下来,呆在她闺房的时日比在外奔忙的日子多得多。好似成日里同她耳鬓厮磨,亦不觉得腻。
便是她喝药,他亦绝不肯拿帕子与她擦嘴,非得他亲着才算完。而她一天喝三顿,他必要这般亲她三回。她甚至想,若非这药是为妇人所制,爷怕不是要陪着她一起喝。
他疼她,她心里甜蜜。却又不无忧思。
怪她身子骨不争气。自进门起,爷便为了她屡次忤逆婆母。如今更为了她不顾孝名,打算出府另立门户。如此一来,母子间岂非要彻底失和,弄到无法收拾的境地!
“爷!”心随念转,念卿下意识贴近了韩奕羡,伏在他胸口低低的问:“我们真的要搬出去吗?”
韩奕羡微挪了挪手臂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随即,他垂首在她额上亲了一记。方开口应道:“嗯!”
他神色温柔,口气坚定:“不日,我们就搬。”
他一面说,一面安抚的抚摸她晨起时披散着,还未梳成髻的秀发缓声道:
“新府邸爷都安排好了,卿儿会喜欢的。”说罢,忍不住又抬了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天晓得,此生此世他真当是看不够她,亲不够她!怎么亲都不够,怎么亲都不满足!
若不曾亲历,没有人能体会他这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与不安;亦没有人能感同身受那时时萦绕于他心头近乎忐忑的情绪。直至而今,他重生近一年,然每当午夜梦回他再是睡不了,悄悄起身,掌灯细细端详她宁谧安然的睡颜,那种庆幸与感恩的心情,难描难绘,真真有若劫后余生。
“爷!”好半晌后才被放开的念卿红着脸,羞声嗔道。
便是如此,爷啊,似乎亲她成瘾。常常弄得她心口泛甜,又羞臊不已。
“卿儿”韩奕羡笑笑看她,亲昵的刮一下她的鼻尖,搂住她柔声低语:“爷早说了,你甚么都不必担心,一切自有爷来应对!”
他知她的顾虑和不安。她不愿他为她担上不孝的骂名。可他不能不表现决绝。母亲一若前世对念卿轻视又不喜。甚或犹有过之,因他总守着她,为了多陪着她,他刻意缩减了韩家的生意,不若前世那般看重家业门楣。这便使得母亲愈为不满。
想起前几日母亲着人叫他过去所议之事,韩奕羡俯脸贴住念卿的脸颊,幽深俊眸闪现一抹决然。那日,他的回答令得母亲当场摔碎了几案上的茶盏。
只母亲大概料不到他的决心!端以为他是故意拿话激她,逼她让步罢了!殊不知,离府是他自重生后,便一直在做的打算。
前世里的前车之鉴,血泪教训。他犹历历在目,莫敢相忘!这辈子,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想叫母亲心无芥蒂,毫无偏见的接受念卿,喜爱念卿。无异刻舟求剑,枉费心机。
念卿是他的命!
重生一世,他心甘情愿认命。子嗣有无,于他确乎不打紧!假使按前世的走向,再等两年他许能重新见到他的荷儿。能再见女儿敢情好!
但倘若见不着,他亦愿意就此接受老天的安排。能重与念卿做一世夫妻,他得知足!至于征哥同齐哥,今生自是与他无缘!本便不该有,如此倒也算顺应天命。无论如何,今生今世,锦凤于他断无干系!
而母亲,他想,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他所言,这一世里,他确实再舍不得他的卿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好在,不管怎样,母亲再是气怒,再是不济,也好过前世里韩家被灭,沦落为囚受那般的搓磨!
临近年关,韩奕羡带着念卿搬出韩府入住新宅。庭毅,冬灵同陈嬷嬷随行。韩奕羡感念前世里陈嬷嬷在后头对念卿的忠心,是以明知现下她是母亲派来卿儿身边监看的人,亦还是将她带了过来。
新宅子很大。面积不亚于韩府祖宅。念卿呆呆的看着阔大的后院里,满院子暗香疏影,正当季争相吐&蕊怒放的梅花,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奕羡来到她身后微弓起身,展臂将她环抱在身前,尔后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与她头靠着头,脸贴着脸一同赏梅。
“乖卿儿,喜欢吗?”他在她耳畔细语呢喃。
念卿静了片刻,挪脸轻啄一口他的面颊,柔声应道:“喜欢。”她确实喜欢得很!
韩奕羡笑,侧开头,凝视她欣喜的小脸,心中柔情一片。再然后,他促狭的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拥着她,将她轻柔的转过身来方放下手去,逗趣的看她。
念卿脸儿红红,想要回身,他却不许,只盈盈笑着捏她的脸,旋即低下头开始吻她。
宅子是她的。院子是她的。这满院的梅树统统都是她的!来日方长,保管能使她这位主母细细儿,瞧个够!而他这会想亲她,却是等不得的!
“爷,祖宅来人了,说是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卧床两天了,您看”庭毅望着他的爷,恭声禀报道。
韩奕羡微抬了抬眉,略是苦笑。他一日不屈服,母亲便一日不得好……
“有去请过张老太医吗?”
“回爷,没有。说是老夫人不让。”庭毅觑一眼他的爷,接道:“老夫人说她的病,请再世华佗也没用。”
韩奕羡默了默,却是问道:“大爷的事怎么样了?”
母亲倒是没说错!她那病啊,再世华佗医不了,张老太医自亦医不了。
心病心药医!
他也医不了!
这一世他怕是永远做不了母亲想要的那一味心药了!
庭毅眼见爷是铁了心,完全不曾软化。他禁不住暗里感叹,爷真当是爱极了夫人!能让自来孝顺的爷,忤逆老夫人,全不予理会老夫人的心情。大抵也只有夫人可得这般!
他这么想,嘴里却是回话道:“回爷,大爷他还是不肯回永州。”
韩奕羡抿了抿唇,不再作声。
其实他与这位庶长兄素来不睦,打小便不对付。只他重活一世,总归不想其一家横遭歹死。前世,韩成便是在阜阳一次出外游玩中,遇惊马而亡。算算时间,距离那场意外也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