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声商量着什么的南洋舰队都指挥使张贵和静江军第一军军长张全对视一眼,张全眉毛一挑:“蒙古鞑子除了报达方向,应该没有万人队以上的队伍了,现在这一支万人队突然冲出来,而且还是从东面来的”
“进攻南洋的蒙古鞑子主力回师了。”张贵点了点头,旋即看向那名哨探,“再探,务必搞清楚后面还有多少人,另外也要探查清楚这支万人队最后驻扎在什么位置!”
“诺!”那名哨探急忙应道,转身而去。
张贵不无担忧的来回踱步:“从西北方向蒙古鞑子已经集结了三万余兵力,步骑各有一万多,另外还有大量回回炮。现在又有敌人从东面而来,这巴士拉城可不好守了。”
张全笑道:“就算是巴士拉城不好守,咱们也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不是?这一次蒙古鞑子损失可是不小,咱们从卡尔巴拉城撤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给他们留下,另外底格里斯河河谷两侧的城镇不也都被你们海军摧残的干净么。这足够让蒙古鞑子元气大伤,他们着急想要找我们算账也在情理之中。”
“此话倒是不假。”张贵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伊尔汗国地处大漠,虽然地域辽阔,但是实际上能够拿来灌溉耕种的也就只有肥沃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两条大河的河谷。这两条河谷的存在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海上丝路和江南之于当初的南宋,是绝对的富庶之地和经济命脉所在,绝对不容有失。
这一次海军船队虽然最终没有进攻报达,只是在报达城外大肆烧杀一番就转头撤退,但是对于底格里斯河沿岸的城镇之打击是猛烈沉重的,伊尔汗国一时间想要恢复底格里斯河沿岸的生机可没有这么容易,这一下等于砍断了伊尔汗国的一条腿。
而陆师在卡尔巴拉城打了一场漂亮的“关门打狗”,城中的近万名蒙古步骑几乎全部是没有了百夫长和千夫长管辖的回回人和其余民族人在四面城墙都被占领了之后选择举手投降。
对于这些出乎意料的俘虏,明军很干脆的挑选一批精壮作为运送辎重的苦役,而其余的老弱就地释放着急在蒙古反击到来之前撤退的明军陆师可着实没有精力管他们,并且这里毕竟还是以回回人为主,大明也不想因为屠杀而引起回回人的反抗。
虽然足足释放了四五千人,但是若是能够削弱回回人的斗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万里远征,终究还是难以真的立稳脚跟啊,总有一天,咱们会从陆上和海上同时打过来,把这个伊尔汗国彻底抹去。”张全有些叹息的看向舆图上纵横交错的形势,大明依靠海上运送的物资终究没有办法一直支撑这一支孤军驻扎在巴士拉。
同时对于伊尔汗国这样一个扩张性帝国来说,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经济命脉在明军的炮口之下,这巴士拉他们就算是付出再多的代价肯定也要夺回来的。
伸手拍了拍张全的肩膀,张贵沉声说道:“兄弟放心,咱们就算这一次走了,下一次肯定还会再风风光光的回来。谁都别想阻拦我们在波斯湾里洗马靴。”
“启禀两位将军,老将军怕是不行了,”一名满头大汗的亲卫快步冲入议事堂中,“两位将军最好现在去看一下!”
“什么?!”张贵和张全都是一怔,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张全一把抓起那亲卫的衣襟:“怎么可能?!昨天不是还说有所好转的么?!”
张贵急忙上前拽住张全:“万丰(张全表字),冷静一下!老将军有什么意外,咱们谁都不想看到,但是这毕竟是事实,就算是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你抓着他也不能让老将军怎么样,当务之急是抓紧过去看看!如果老将军知道你这样对一个亲卫发火,恐怕也会呵斥你的!”
张全双手颤抖着捂着脸:“老将军老将军他”
张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明军在之前的卡尔巴拉之战中最大的损失,恐怕就是马身受重伤。老将军戎马一生,毕竟上了年纪,在体力上和精力上终究是没有办法和年轻人相比,一路长途奔波本来就已经身体不适,只不过因为战事紧急而不得不硬撑着罢了,当时在卡尔巴拉如果没有他及时下达命令带着明军杀回去,恐怕这卡尔巴拉就少不了是一场大败。
再加上当时混战之中他的亲卫也没有办法保护到方方面面,导致马的身上中了数刀,伤口感染、高烧不退,一直在生死的边缘徘徊。虽然张贵和张全已经找来了最好的医师,但是毕竟马的身体情况摆在这里,并且军中经过这一场大战,药品消耗的很多,之前在卡尔巴拉只能草草处理一下,等到了巴士拉,老将军的病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只是昨天一直卧床不起的老将军突然间能坐起来说话了,让张贵和张全等人吃了一惊之外,也是大喜过望,否则他们两个也不会这么有心情在这里商量接下来的布置。
谁曾想到今天情况竟然再一次发生变化,而无论是张贵还是张全,都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个和蒙古鞑子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恐怕就要走到生命尽头了。
“走吧。”张贵低声说道。
马静静的卧在床上,几名先一步赶到的旅长和指挥使们都低着头不说话,而那些回回人和明军随军医师也都在一侧低声交谈,不过每一个人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那一道身影,都是微微摇头。
“老将军!”张贵大步走上前,微微抬手让那些明军将领无须行礼。
而马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可是伯昌(张贵表字)和万丰来了?”
老人的声音平静甚至有些沉闷,他的虚弱在每一个字中都能够感受到。张全下意识的擦了擦眼角,在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躺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纵横驰骋的老将军,而是一个已经油灯枯竭的老人。
“万丰!”马声音一沉,“有什么好流马尿的!”
“将军!”张全急忙别过头,不敢让马看到自己流淌下来的泪水。
对于张全来说,马是一手赏识提拔他的上司,也是教导指导他的长辈。这个老人在前宋末年的乱战之中,以一己之力遮护广南,付出了太多牺牲,结果还没有享受什么太平清福,就再一次披挂上阵,没有想到这一次万里远征,竟然让马走到了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