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山门处迎来了两位熟客。
卫岑和林煦带着红影教的人踏入犀渠山庄的大门,后头紧跟着的便是岳将影和岳溪明,岳溪明手边还牵了个孩子。
诸事平息后,红影教便再现江湖,这一回倒是与从前大为不同,顾如许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右护法卫岑,数月以来,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红影教在民间做了不少好事,见其改邪归正,各大门派也都秉持着宽容之心,暂且容他们立于江湖中了。
今日,他们便是来为顾如许贺喜的。
岳溪明刚怀上身孕,林煦本想将她留在楚京养胎,她却道这样大喜的日子,不来给顾如许道贺可太不厚道了,硬是忍着一路的孕吐,也要赶到云禾山。
上山时,林煦自然不会让她走着到山顶,她稍一面露疲色他便将人抱起来,慢慢往上走,这宠的,连岳将影都觉得过分。
她牵着的那孩子,听卫岑说,是当初琼山寨遭屠后被季望舒救下来的,唤作青青,当年惊吓过度,数月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最近倒是肯亲近旁人了些。
她被红影教收养,认了卫岑做师父,往后的日子应当会安宁许多。
他们步入犀渠山庄的大门,便望见了沈虽白。
“到底是要成亲的人,瞧着就志得意满。”她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沈虽白笑着迎他们进去,林煦将他拉到一旁,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后,给了他一封信。
信上,是裴君彦的笔迹。
上好的素宣,甚至盖上了玺印,却只写了一句话。
若敢负她,朕必铲平了犀渠山庄。
“他托我送来的贺礼,已经让庄中下人收着了,回头你俩再去看吧。”林煦道。“宁国公本想前来道喜,奈何明钰长公主临盆,着实抽不开身,贺礼和信我也一并带来了。”
沈虽白平静地合上纸,微微一笑:“有劳你了。”
另一边,卫岑和岳溪明正为了他俩成亲之后的事操心。
“欺负是不可能欺负的,教主是何许人也,还能吃亏不成?”卫岑笃定道。
“那可不一定啊,顾教主也有软肋,当初一招苦肉计可是屡试不爽,是不是啊沈虽白?”岳溪明好笑地望着他。
林煦一脸无奈:“原来是你给出的主意。”
他就说教主怎么总栽在这一招上头。
沈虽白眉目含笑,对她拱了拱手:“是是是,林夫人妙计,在下受益匪浅。”
一句“林夫人”唤得岳溪明身心舒畅,伸手抱住林煦的胳膊,对他吐了吐舌。
“听闻你近日便要启程前往阳关了?”沈虽白转而看向一旁的岳将影。
他点了点头:“今日吃完这杯喜酒,便要出发。”
“多久能回?”
“不好说。”他舒了口气,“三年五载吧。”
他低下头看了看岳溪明,笑道:“待我回来,就该是舅舅了。你和十一可也得争口气,别让这丫头片子得意太久。”
“哎呀哥……”岳溪明禁不住红了脸。
“话说这回红影教的贺礼都准备了什么啊?”岳将影好奇地看了卫岑一眼,“你这个新教主,可别在这会儿怠慢啊。”
卫岑扬了扬眉:“自然不会,我赠教主宝剑一把,上好的玄铁打造,与从前的红影剑如出一辙!另有明珠一双,翡翠如意一对,愿教主成婚之后诸事和顺!”
闻言,岳将影就不服了:“本世子赠了玉佛一尊,还带来了晚池居士亲笔所绘的山河锦绣图!”
“晚池居士?”沈虽白吃了一惊,“你认得这位前辈?”
“怎么,十一那丫头没同你说?”他倒是诧异了,“晚池居士乃是司筠司太傅私下谥号,她这个外孙女岂会不晓得?”
沈虽白怔忡良久。
此事,他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听闻司太傅辞去了太傅之位,留在了已然重修的闻贤书院中清闲度日,如今外孙女成亲,还记挂着送来了贺礼,山河锦绣图,绘的乃是裴君彦曾承诺于她的盛世大周,从楚京到阳关,江南至江北,每一座城池都跃然纸上,实在有心了。
关乎谁家的贺礼送得更有面子,岳将影与卫岑争执不休,林煦劝解无果,二人索性在观云台上切磋了一番,可惜还未分出高下,那头便传话过来,吉时将至。
门口依旧忙得韩清一个脑袋两个大,还是沈新桐跑来寻他。
“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十一和我哥要拜堂啦,快走!”她一把拉起他的手,拖着他往回跑。
韩清一个趔趄,险些摔个脸着地,着急忙慌地跟着她去去瞧热闹。
“小师姐你跑慢点!……”
……
清风和煦,红枫满山,树梢上的红绸随风飘扬,满堂宾客齐聚,好友亲朋立于两侧,笑容奕奕。
吉时至,南风起,一曲清音回响在天地之间,仿佛又见满树梨白,花下一笑,情定终生。
纯嘉亲自送着顾如许跨过这道门槛,从观云台一路朝着他走来。
明艳的红衣,微微晃动的玉禁步,踏过他眼前平坦的长路,愈发近了。
沈遇在后头轻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上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迈出了这一步,走下台阶,从纯嘉手中接过了牵红的另一端。
诚然他俩已然在阳关城下拜过天地,沈遇却言,姑娘家出嫁,怎可如此随意,定要为他二人补上一场堂堂正正的大礼。
她似是从清风艳阳中朝他走来,天地仿佛都为之明媚几分,伸出手,牵住了她,掌心的温暖,不可思议地让她的心为之一软。
从前的坎坷别离,心酸委屈,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唯有万里晴空,云舒云卷,他许她的一世长安。
……
转眼五年光阴归去。
萧萧深冬,一连数日的雪,将楚京变作一片银装素裹。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体谅今日是除夕,今日这天儿可算放晴了几分,楚京城中家家张灯结彩,请门神,贴窗花,煮刨汤……虽忙,却喜气满满。
熙熙攘攘的街头,一个身着红袄的小丫头正东瞧细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她便扑棱着小腿跑回一个红衣女子身边。
女子容貌昳丽明艳,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披着一件银红的大氅,伸手接住了孩子。
“沈长安,不是说好了不许跑远吗。”她拍了拍孩子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