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司宫令 米兰Lady 4104 字 6天前

皇帝先去查看赵皎状况,蒖蒖则来到凤仙身边,低身查看,发现她面上的珠钿已经卸下。

“太子妃的珠钿呢?”蒖蒖问凤仙榻前的侍女。

那侍女答道:“太子妃回到东宫,先就把珠钿卸了,后来四大王拿着玩了一会儿。”

“他是不是把珠钿放嘴里了?”蒖蒖再问。

“啊,是,是!”不待侍女回答,赵皎的乳保如梦初醒,凑过来回答了蒖蒖的问题,“太子妃卸妆时,四大王和公主在殿中追逐嬉戏,后来四大王忽然摔倒,磕破了嘴唇,流了一些血,痛得哇哇大哭,太子妃便招手让他过去,把他抱在怀中,取卸下来的首饰给他看,好言抚慰。四大王很喜欢太子妃鬓边用的珠钿,拈起来玩,玩着玩着就往嘴里塞。太子妃忙让他吐出来,四大王不答应,倒是拈起另一枚递到太子妃嘴边,说是甜的,要太子妃尝尝。太子妃本不想尝,但四大王小孩心性,非把珠钿往她嘴里塞,太子妃只好尝了尝,也说是甜的,四大王才许她吐出来。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然后四大王开始呕吐,太子妃忙张罗着请太医,但不久后她也开始呕吐,然后和四大王都昏迷不醒了……”

蒖蒖让侍女速去寻找凤仙卸下的所有珠钿,随即拨开凤仙嘴唇,查看她口腔状况。只见凤仙牙龈红肿,似有出血症状,便问侍女太子妃近日是否上火,侍女道:“是的。太子妃长途跋涉回临安,夜间也休息不好,所以生了些热气,牙痛好几天了。”

蒖蒖当即找到太医郭思齐,请他用解蛇毒的药给四大王和太子妃治疗。郭思齐依言而行,备好汤药让二人服下。过了片刻,凤仙眼皮跳动,开始呻吟,而赵皎仍无反应。皇帝愈发焦虑,连问郭思齐药用得对不对。郭思齐躬身道:“官家,须对症下药才能确保见效。而今只知这毒可能是蛇毒,但是哪种蛇之毒,蛇毒用量是多少,我们全然不知,只能保守治疗。若能查明,臣等便知如何更好地解毒了。”

“程渊!”皇帝霎时想起刚才蒖蒖等人提到的程渊,喝道,“快把程渊拘来!”

“官家,万万不可!”跟随他而来的都知张知北跪下劝道,“程渊如今在慈福宫侍奉太后,如果因此事拘他,等同于向天下宣告太后与谋害皇子之事有关。一则,太后可能先就不允许我们进慈福宫拘人,再则,即便程渊被捕,为了自己性命和维护太后,他也会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不会说出如何才能解毒的。”

杨子诚也附和道:“张都知所言有理,此刻确实不宜以追查皇子中毒一事为由去慈福宫拘捕程渊。”

“那你们说怎么办?”皇帝怒吼道。

此时蒖蒖上前,朝皇帝下拜,道:“奴有一个办法,或可解决此事。望官家先回福宁殿,再容奴禀奏。”

皇帝如今无计可施,又见蒖蒖目光坚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得应她所请。

待回到福宁殿,蒖蒖再郑重举手加额,向皇帝跪拜,然后肃然道:“奴,典膳吴氏,自荐为司宫令,为陛下追查庄文太子及四大王、太子妃中毒真相,肃清宫禁。望陛下加恩,准奴所请。”

皇帝惊讶得无以复加:“你说什么?司宫令?”

“是的。”蒖蒖镇定地仰首,与皇帝对视,清楚地说,“唯有司宫令,才有管束南北大内两宫宫人的权力,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慈福宫查案,而不怕太后反对。”

“司宫令可管束的两宫宫人只是女官内人,管不了程渊那样的宦官。”皇帝质疑道。

“程渊涉及的罪行,不止下毒这一桩,他还涉嫌私自囚禁菊夫人。菊夫人是先帝宫人,在司宫令管辖范围内,奴先以追查菊夫人一事的理由进慈福宫,再说服太后,交出程渊,届时交给御史台、刑部审讯,或是皇帝下旨设诏狱,皆由陛下决定。”蒖蒖冷静说出自己的计划,见皇帝不置可否,又道,“菊夫人一案,不仅涉及庄文太子之事,还关系到张国医的下落。若陛下封奴为司宫令,奴可将张国医失踪之谜一并查清,将他亲自送到陛下面前。”

皇帝沉默须臾,沉声问:“你真有把握,将这些事全部查清?”

“我有把握。”蒖蒖语气斩钉截铁,“许多事,我已想明白了,现在只需要审问相关之人来验证。这些案子,我也牵涉其中,或不该成为查案之人,但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关节所在。我来追查,可确保结果来得准确而迅速。而我也可先向陛下立誓,保证秉公执法,不会因个人私情而掩饰、漏报任何真相。”

见皇帝仍不表态,蒖蒖再拜,继续申请:“我只需要一天,做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司宫令。在这一天内查明所有真相,明日即卸任,并席藁待罪,请陛下就我在庄文太子一案中应承担的责任,以及今日的僭越,定罪处罚。”

皇帝沉吟须臾,然后挥臂一指西南方,对蒖蒖道:“你面朝庄文太子攒所的方向,向他起誓,若身为司宫令,必秉公审案,不违国法,不徇私情,不谋私利。”

蒖蒖当即转朝他所指的方向,郑重再拜,一字字起誓道:“殿下,蒖蒖若获封为司宫令,必秉公审案,不违国法,不徇私情,不谋私利。若有悖誓言,愿受万蛇噬身之苦,并堕入阿鼻地狱,生生世世,永不得与殿下相见。”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微颤,直视前方的双目亦浮出一层泪光。

皇帝见状,在心底叹了叹气,继而扬声召唤在外守候的张知北,吩咐道:“去把值宿的学士召来,让他拟定制词:封典膳吴蒖蒖为正四品司宫令,任期自今日未时起,十二时辰。”

第十一章 慈福宫

制词拟好,皇帝交予张知北在文德殿宣读。此前获知此消息的尚服已派人自内藏库取来深藏多年无人使用的司宫令冠服,请蒖蒖换上。

蒖蒖洗净铅华,着紫色公服,戴漆纱幞头,足穿乌皮靴,腰系金带,在殿中接受任命并谢恩。当她走出文德殿时,尚宫、尚仪、尚服、尚寝、尚功,以及已升任尚食的秦司膳已守候在丹陛下方两侧,带领着六尚女官们,一齐向她欠身行礼:“妾等恭贺司宫令。祝司宫令花盛续登高,高步蹑鹏程。”

蒖蒖忙长揖还礼,抬首一顾,见六尚女官虽然说着贺词,但大多面无表情,应该颇不服气,只有秦尚食与她对视,露出了一点鼓励的微笑。

张知北旋即出来,问她现在是否需要备宫车,送她去慈福宫。蒖蒖摆首:“再等等。”又问:“柳婕妤知道四大王中毒的事么?”

“还不知道。”张知北道,“四大王与太子妃相继晕厥,我便知事关重大,已命人封锁东宫,严禁闲杂人等通行,应该无人往芙蓉阁报讯。”

“请都知遣人速往芙蓉阁,告诉柳婕妤四大王吮了太子妃的珠钿,如今命悬一线,危在旦夕。”蒖蒖淡定地告诉张知北,“此时去慈福宫,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解药。不妨试试这个法子,说不定还能尽快获得。”

张知北当即派了一名内侍前往芙蓉阁,向柳洛微通报此事。柳洛微原本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听侍女入内传递的这消息,立即起身,侍女为她披的衣裳都未及系好,便冲出去问那内侍:“你是说,四大王是吮了太子妃的珠钿中毒的?”

内侍道:“四大王之前一直好好的,吮了那珠钿之后不久就呕吐晕厥,太子妃也是这样,应该是珠钿呵胶有毒。”

柳洛微面色煞白,转身奔回房中,翻箱倒柜地找了片刻,最后翻出一个小瓷瓶,就要往外奔去,不料被玉氏一把拖住。

“不能去!”玉氏压低声音喝道,“这事蹊跷,多半是凌凤仙或者什么人设局,要逼你拿出解药。你若亮出解药,就中计了,我们的事就会暴露。”

“可是我的孩子快死了!”柳洛微瞪着泛红的双眼,带着泣音怒道,“这蛇毒如此猛烈,当年令庄文太子瞬息间毙命,四哥如此幼小,再晚一点更救不活了!”

玉氏仍拦着她奋力阻止:“不给解药,有那么多太医在,四哥未必救不活,但你若给了解药,就坐实了与下毒之事有关,我们可能都会死!”

“死就死,我的孩儿若不能活,我也生不如死!”柳洛微拼命拨开玉氏的胳膊,就要往外冲,玉氏一急之下一手拉住她,另一手扬起,习惯性地要甩她一巴掌,而这回柳洛微反应更快,迅速抽出手,抢在玉氏之前重重地扇了玉氏一耳光。

“你没有心,可我有!你不拿自己的孩子当人,我不行!”她含着一泊热泪,恨恨地怒瞪玉氏,在玉氏愣怔地注视下退后两步,然后握着小瓷瓶奔至外间,因为步履过快,在光滑的地板上摔倒了,一下扑在地上。

在堂中等待的内侍忙上前扶她,她尚未爬起便把瓷瓶塞在内侍手中,催促道:“快把这药送给四大王服下,快!”

内侍答应,立即出门奔向东宫。而柳洛微随后站起,一瘸一拐地追着他背影走了几步,扬声嘱咐:“给四大王服三粒药,三粒!”

柳洛微失魂落魄地目送那内侍远去,然后默默回到卧室中,穿好衣裳,自己对着镜子梳了梳头。

玉氏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道:“事到如今,一场大祸是无法避免了。你且从密道中逃出去吧,我留下来见机行事。若还有转圜的余地,晚些时候我走密道去寻你。你在那端若等到天黑还不见我来,就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回来了。”

那内侍带着药瓶来到东宫时,蒖蒖已与张知北在凤仙与赵皎躺卧的寝殿中等候。内侍把药瓶交到郭思齐手中,转告了柳洛微叮嘱的用量:“柳婕妤说,要给四大王服三粒。”

郭思齐拔开瓶塞,倒出药丸一看,见里面仅有绿豆般大小的七粒,还在思索该怎么分配给四大王和太子妃,赵皓却倏地冲过来,硬生生地从他手中夺走了六粒,转身疾步往凤仙病榻前,低身将六粒药丸全塞进了凤仙嘴里。

郭思齐目瞪口呆地看着赵皓扶起凤仙亲自喂她水,让她咽下药丸,才讷讷道:“殿下,只剩一粒药丸,只怕四大王的药量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