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珏到底是小瞧了江栖在这事儿上的认真程度,原本以为他会连日安排好一切,谁知道他第二天直接从书房底层柜子里抱了一沓册子出来,好像是写好了有一段日子了,对着册子井井有条吩咐了起来。
“能吃的不能吃的已经让人拿去膳房了,以后姥姥会盯着你的吃食,寻常要避免的东西像浓茶、麝香之类的也都列在了上面,胭脂水粉香料什么的能不用就不用,出行一定要带人跟着,天不好也别勉强,也千万别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头。寻常不能劳累,熬夜最晚不过二更,要是心里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人说,姥姥和闻意都会看着你,宫里御医的方子别乱用,他们急功近利惯了,治标不治本。实在没事干就写信给我……”
“江栖。”
“嗯?”
“你好烦。”
江珏说得真情实感,连带着一旁听着的闻意和江兆都忍不住点了头。
听得闻意都忍不住劝了一句,“师兄,不是有师娘盯着的吗?接生的事儿师娘也没少干。”
“……”合上册子长叹一声,话虽如此,江栖也是拿江珏没办法,“还不是我不在你身边。”
江珏若有所思,大胆道:“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
“我打断你腿。”
最近江栖似乎越来越喜欢这么来威胁江珏,偶尔飘过来的目光落在她的双腿上,一寸寸剔骨剥肉地打量,让江珏始终怀疑他真有,至少曾经在某个不知名时刻有过这个打算。
她默默把腿盘到了凳子上,又在江栖一声这对骨头不好的话里,默默放了下来。
最后还是江栖一锤定音,“我八月之前赶回来。”
在宫里的祈太妃终于是憋不住了,一番大动作搅了浑水。这倒是正合了江栖的意思,毕竟这也算是他在帝京的一枚心腹大患,最怕他们想拼个玉石俱焚对江珏下手。虽说明里暗里都安排了人护着,但总是放心不下。
朝堂上吵得有多热闹江珏是没去看到,还是江珉一路跑来这儿同她形容的。
他灌下一口茶,从工部跑过来是满头大汗,本来是要和江兆商量南征的事情,工部的人届时将随军队晚一步出发。结果江兆急忙回去顶个澹台迟的脸,倒是让江珉撞上了江珏。
来不及细思为什么江珏会从宁王府和大理寺卿府中间墙上的门那儿出来,他一见江珏他顿时就开了话匣子,像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场面了。
“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先是御史说自己得了一旨先帝遗诏,连带着一帮阁老说皇位继承有异,先帝去了这都两年了,突然提出来差点没把人吓死。他们里面有不少是先帝病榻前受命过的,这帮人一提出来,那帮武官,对——就是祈太妃的母家,约好的一样,要求皇帝彻查。”
说到这儿,江珉瞄了一眼江珏的面色,后者面色如常,抬手示意他接着讲不必顾忌。
江珉义愤填膺,“竟然还有人说太后和人私通!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说的是真的。”江珏点头,总算是有这么一天了。
“我就说怎么可能,不是——啊?”
“那是真的。”
“啊?”
怜爱地瞧了他一眼,江珏言简意赅地给他解释了一下,“本宫同陛下确非先帝骨肉。”
“那那那那──”吓白了脸,他憋了半天都没能憋出下半句,差点就一口气背过去了,还是一旁的婢子递了一碗正融化的雪水给他压压惊。
江珉也是不管不顾,一口闷了下去,又去外头全喷了出来,呛得不行,扶着柱子咳到脸红脖子粗。
好像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江珏反思一下自己当是的样子,好像确实太过冷静了些,没哭没闹也没寻死觅活。
只觉得自己可能没发挥好,还让白白江栖钻了空子,但也没第二次机会了,她想想还有些可惜。
“别把人吓死了。”
一声无奈从后穿出,来的人是江栖,一身深蓝入墨的锦服,像是刚刚从朝堂上下来。
江珉是没见过曾经的淮王世子的,真把着当作是刚认回来的宁王,见这两人你侬我侬,原本只当他们是最近才看对了眼,郎才女貌,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现在这刚得了说这嫡长出的两人不是先帝的骨血,那这宁王来得就可疑至极了。
他咳到眼前全是泪花,刚用袖子擦擦干净,就眼看着两人你侬我侬靠在了一起。
“姥姥说你没好好吃早膳。”
“太腻了。”
江珏说得理直气壮,都快甜掉牙了。
也是摸清了江珏的脾气,江栖没去强求,找了个折中的主意。
“那下回让他们换换,别不吃啊,对自己和孩子好点儿。”
“好。”
江珉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江兆拉出府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脑袋还在。
见人走了出去,江珏这才揪过江栖的领子,“你就不怕他说出去?”
明明是她自己先开的口,把最大的秘密给抖了出去,这会儿找江栖的麻烦就是在蛮不讲理了。
但江栖都习惯江珏这脾气了,亲亲她的面颊,不管什么先认个错,然后才说正事。
“老雍王是先帝在帝京唯一的手足了,别看刚正不阿的样子还一股酸儒味儿,他装傻的本事可比朝堂上的任何人都强。”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还不是江珉整天灰头土脸的,江珏都快忘了他还有个王府要继承。
“说说早上还发生了什么?”
到这儿江栖才算是正了神色,“祈太妃把诏书交给了御史,那帮老骨头啃不动又杀不得,诏书是真的,但用蜡封过开口,玉玺盖在了蜡上,祈太妃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但既然先帝告诉了她一些,那立江瑞的事情应该是她自己猜的。”
“要是没有你,那十成立的是江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