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4005 字 2天前

建成没想到父亲连路线都规划好了,脸上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愤然:“阿耶,无论母亲有什么道理,这么做都不合礼数,咱们家绝不能如此行事,贻笑大方!”母亲若是在长安去世,暂时葬在武功老宅还算说得过去,可如今他们在涿郡,哪有扶棺回乡,却不葬入离得不算太远的河东祖坟,而是要绕道千里到长安去落葬的道理?这事传出去,会让人怎么看,怎么想?

李渊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皱眉道:“大郎,这是你母亲的心愿,她曾千叮万嘱,为父也已亲口答应了她,断然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横竖日后我总是要与她合葬的,如今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又何必如此计较!何况这么做,也不光是……”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打住了话头,挥手道:“总而言之,我意已决,你们先下去准备就是了!”

建成并没有答话,脸色却是由红转青,突然跪了下来,沉声道:“父亲见谅,此事儿子不敢从命!”

李渊吃了一惊,瞪着建成不知说什么才好,呆了片刻才抬头瞧着世民道:“二郎,你怎么说?”

世民此时心头早已天人交战了无数个来回,他当然不愿违反母亲的遗命,记得母亲临终前低声交代的话语里,似乎是提到了什么山西长安,父亲也是为难半日才答应的,难道竟是这事?但母亲为何如此决定?这么做,不但李家会遭人议论,母亲的名声只怕也会受到影响,母亲她……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听到父亲的询问,他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渊心里顿时雪亮,大郎二郎显然都不愿意,三郎有病四郎还小……其实他也并不是那么赞同,然而窦氏的吩咐犹在耳边,大变或许就在眼前,他已没有别的选择!

见世民没有表态,建成精神不由一振:“阿耶,您也瞧见了,这事行不通,行不得,我们都是李家儿郎,不能做出这种事来!”

李渊脸色愈发难看,正要开口,却听到身边有人淡淡地道:“那就由我来做好了。”

建成愕然抬头:“三娘,你……”

凌云并没有瞧他,只是向李渊点了点头:“女儿这就去准备!”不管怎样,母亲已经憋屈了一辈子,她绝不会让母亲再憋屈下去!

玄霸原是一直有些茫然,听到这话,忙上前一步:“阿姊,我和你一道!”

建成脸色不由大变,霍然起身,拦在了凌云的身前:“三娘,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母亲糊涂了,你也要跟着犯糊涂?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娘子,如何能做这种事来?你做得了么,你担得起么?”

凌云抬头静静地瞧着他,她当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然而这些话,她没法出口,沉默片刻后,她也只能答道:“阿兄,我不想跟你动手。”

建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凌云不想多说,身形一晃,直接掠过了建成。建成不由吓了一跳,脱口叫道:“站住!”

凌云哪里会离他?几步便下了台阶,玄霸忙快步赶了过去。元吉原想追凌云,瞧见玄霸,眼珠一转,忽然合身扑上,紧紧地抱住了他:“李三娘,你若敢再走一步,我就摔断三阿兄的腿!”

这下便是建成都吓了一跳:“三胡,不许造次!”

元吉却只扭头瞧着凌云,叫道:“我只数三下……”他未说完,眼前人影一晃,凌云竟已来到了他的跟前,手掌一挥,对着他的眼睛就斩了下来。元吉忙松手后退,凌云的手却已转而扶住了玄霸的胳膊,“咱们走。”

建成忙再次拦在了凌云跟前:“三娘,你难道真的要让阿娘,让你自己,都背上这离经叛道的名声?”

凌云不由皱眉,带着玄霸,她是绕不过去了,但她要做的这件事,世上没有人能拦住她!抬头看着建成,她的目光里终于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

另一边,元吉呆了一下之后,也是愈发愤怒,握着拳头就要冲过来。世民忍无可忍地一把拽住了他:“你还想如何?”元吉最恨的便是他,被这一拉,挥拳便打了过去:“要你管!”世民让了几下,元吉却愈发不肯罢休,一下比一下刁钻狠辣,世民差点挨了一下,不由得也动了怒。

李渊眼见不好,忙怒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母亲还在这里呢,难道你们就要手足相残给她看?让她不得安宁?”

建成忍不住分辨道:“就是为了母亲,儿子才不能不拦着三娘!”

元吉也叫道:“我听阿兄的,今日谁也别想走!李二,你别以为我会怕你!”

世民听到父亲的话,原已退后了两步,却见元吉又扑了上来,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元吉推到了一边。元吉踉跄了两步,却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回来。

凌云也松开了扶着玄霸的手:“阿兄,得罪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混乱之中,院外突然有人跑了进来:“国公,府外有两个人,说是有军务大事和要紧账务,要求见国公,!”

堂屋里顿时静了一静:军务大事,自然有信使来报,这种登门求见,算什么路数?至于什么要紧账务要直接找李渊,那就更离谱了。

李渊不耐烦地挥手道:“什么人?赶出去!”

报信的仆从忙道:“来的是两个人,一个自称柴绍,说是有大事一定要立刻见国公;还有一个姓何,他说……他说他是来收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唉……第一次写到这么晚。节日已过,祝大家周末快乐,周一见啦。

第139章 在天之灵

经过半个多月的风吹日晒, 国公府挂出的丧幡和素灯,颜色都微微有些发旧了, 却愈发沉淀出了一股哀伤的意味。

瞧着眼前的这片素白,柴绍只觉得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到一个月前,他在灞桥送别凌云姐弟时, 两人脸上那阳光般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谁能想到, 他们一路上竟会经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 最后迎来的却是母亲的遽然离世!也不知他们现在到底心情如何,偏偏自己带来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只是这件事太过要紧,眼下除了唐国公,他实在没法再相信别人了!

想到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知多少人已卷进了这场动乱, 更不知此事会如何收场, 他的心头不由又有些焦躁,在府门前来回走了几步, 正想再催促一下守门的家仆,却听到身后有人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声音极轻, 轻得几不可闻,却仿佛蕴含了无限感慨。柴绍一怔之下回头看去, 却见何潘仁正静静地看着府门上的白纸灯笼,那张重伤初愈的素白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悲喜,幽黑的眸子也是暗沉沉的难辨情绪。柴绍只觉得心里一动,那种怪异的感觉顿时又浮上心头——

眼前的何潘仁, 真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位年轻胡商吗?虽然这次他能顺利抵达蓟县,还得多亏在路上遇到了此人;虽然一路同行,对方已说出了之前在路上的种种经历,解开了他的不少疑团,但他还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他印象里的何潘仁,分明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虽然富贵逼人,容色绝世,但说话做事却总是莫名好笑;可他眼前的何潘仁,却仿佛已是历尽沧桑,就算淡淡地抛出一句“我是来向国公府收账的”,竟然也没有半分荒谬可笑之感,反而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不敢小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真的能让人如此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还是说……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商贾无义,唯利是图;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瞧着何潘仁,他的目光不由变得锐利了起来。

仿佛感觉到了柴绍的打量,何潘仁眸子一转,看向了他,眉头微挑,仿佛有些疑惑。

柴绍原不是躲躲闪闪的性子,索性对他笑了笑:“何公子如此叹息,不知有何感慨?”

他这一问,原没想过会问出什么来。谁知何潘仁想了想,竟是又叹了口气,一脸诚恳道:“在下的确有件事情,不知该如何启齿——大郎想来还记得,在下之前曾自称是何大萨宝的幼弟,这话,其实是因当时情势不明,在下不得不略加掩饰,还请大郎恕罪。”

他不是那位何大萨宝的弟弟?柴绍不由倏然一惊,之前的种种猜疑一瞬间都涌了上来。他一时再也顾不得别的,只目不转睛地瞧着何潘仁问道:“那阁下究竟是?”

何潘仁听着从府门内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一笑,向柴绍姿态优雅地欠了欠身:“在下的确姓何,蒙同行抬举,称我一声‘大萨宝’。”

他的意思是,他就是何大萨宝本人?自己明明见过那位何大萨宝,根本不是这模样!柴绍差点脱口说出句“不可能!”但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张气定神闲的笑脸,心底居然又有种“果然如此”的诡异感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搅合在一起,让他一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也没有时间仔细思量了。

随着“吱呀”一声,国公府紧闭的大门轰然洞开。一身重孝的李世民大步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柴绍,脱口叫了声“柴大哥”。柴绍跟何潘仁同时转过身来,世民的目光立时凝在了何潘仁的脸上,呆了一下才道:“何大萨宝?”

何潘仁再次欠身行礼:“不刚当,何某冒昧打扰,还望国公勿怪。也请二公子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