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被人嫌弃成这样江珏也是头一遭,到还有些新奇。
嬷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里堵,上前安抚道:“公主您消消气。”
“本宫没生气。”
可有人不信,乌压压跪了一片。
昭宓长公主府虽说这段时候低调了不少,但身份都摆在那儿,也不是她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的老虔婆能欺负到头上的。去,是公主府给她的面子,不去,是公主府懒得理她。
有些人岁数大了,就容易活腻歪,这话委实不假。
江珏让她们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就在约莫一个时辰前,正是大人们早朝的点上。”嬷嬷答道,“季家那没眼力的下人现在正关在柴房里头等公主您醒了再发落。”
那这季家是诚心要得罪她了。
江珏对于为难一个下人没什么兴趣,但也容不得人这么打她的脸,对着嬷嬷便吩咐道:“一个下人,杖杀了便罢。”
一嬷嬷领了命便去交代下人,其余人低头不语等着江珏下一步话。
“宫里头可有话?”
“都还没个声音。”嬷嬷答得忐忑,陛下自然是护着公主,但若是太后决定委屈了公主,那江珏一个脾气上来该如何。
却见江珏只是笑了笑,从桌旁取了一沓薄帖子过来,正是江珏昨日抽出的那些,她本来还想着找几个顺眼的摆个小宴,谁知道是自己腆着脸别人还不要。
“你让人去把这沓帖子撕了递到季家老太太眼前,把本宫的话告诉她,老太太能活到今天是老天赏的造化,若是改天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命数里该,这晦气也落不到本宫头上。往后季家的名号不必再出现在本宫的公主府上了。”
对江珏来说,季家也不过是在皇城脚下的不大不小一家子,这般今天起来明天倒下的海了去了,她堂堂一个天家的正统公主,何必为难自己去和它置气。
仔细说来,昭宓长公主克夫这话和顺长公主也说过,也不是什么无稽之谈,不过是提不得罢了。江珏未出阁前还有过两门娃娃亲,都是有些盛名的风流公子,将来前途无量,可都英年早逝。好不容易嫁了个命格硬点的,谁知道才一年多又给克死了。
最后一个的“死”暂且搁置不论,其余两个是实打实地无妄之灾,一个雨天赶路失足落水捞上来的时候都泡肿了,另一个去自家地盘上一个县城做些政绩出来铺路,谁知那地方竟闹了灾疫,一个不小心人也就这么没了。
洗漱完了又用了早膳,江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委屈了,要可离取了笔墨来给她。
可离见她刷刷刷写了好几张帖子,“公主,您这是要做是什么?”
江珏理所当然道:“找人出去玩啊。”
“您这——”约的怎么全是帝京的望族子弟?
她丢了笔,瞥了可离一眼,把帖子递给了她。
“告诉他们,爱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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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珏那头委屈,季家这头倒是觉得自己冤。
老太太确实是个计较福寿的人,于情确实不待见昭宓长公主,但于理是怎么都不该把事情弄到这地步的。原本想着来便来吧,毕竟是和陛下一母同胞的公主,来了也是季家面上有光。可不知怎么弄得,家里的下人去回话就成了这样。
现在季家人走出去都有旁人指指点点,都说这就是连公主都敢得罪的那户人家,还说女儿要进宫当娘娘,急得老太太一清早就召了子女在跟前。
“一个奴才办事不利也就算了,咱们这关上门自己人说话,怎么就有养不熟的把话给传到外头去了?”
老太太的龙头杖笃笃落地,正数落着满堂不争气的子孙,气喘得急了咳嗽两声,左右的媳妇儿急忙上去拍背,各个使眼色给自家男人别让老太太气坏了身子。
季家的次子小心翼翼地上前问了一句,“可要儿子上门去给昭宓长公主赔个不是?”
“赔不是?怎么就不是了?”一人声音敞亮从外头进来,一身襦裙粉嫩,梳着未出阁的姑娘妆发,可看穿戴的首饰竟是与那些做了长辈的媳妇儿们竟是不相上下。
这女子也是乖张,在长辈面前也不有个礼数,坐到了老太太身边的位置上,开口对着一群人就是比老太太还有气势的责难。
“母亲都说了,我是太后选中了要进宫去当娘娘的人,她一个丧了夫的寡妇,凭什么要我去她府上拜见她?”
她母亲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急忙补救道:“那你这孩子也不该借着老太太的话,自个儿婉拒了不就完了吗,这不是让太后和老太太难办吗?”
“说是老太太的意思又如何?”那姑娘偏头瞪了眼自己的母亲,又嫌她不争气般别过了脸去。“总归不过是一个公主,和顺长公主不也巴着老太太脸吗?”
那不一样哟喂!和顺长公主靠着魏太后的亲族,招了个姓魏的驸马自然顺着魏太后与季家交好,可昭宓长公主是太后嫡亲的女儿,太后疼谁还不清楚吗?
老太太被她这话吓得不轻,上下唇哆嗦了个半天,抬手作势要打她可又下不去手,只能转头骂那个当娘的。
“让你送她去庵子里养两年脾气都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丈夫不在身边,儿媳妇在老太太身旁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听了这耳朵起茧的话,老太太不过轻哼了一声,让婢子扶着回去休息了,让他们再商讨商讨,寻个法子让大家都不难看。
见老太太走了,季家小姐也是赌了气,仰着脖子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晃着腿自顾自道:“我都要当娘娘了,没点脾气还不得让人欺负了?倒是你们天天想着巴结着宫里头的谁,有太后表姑和皇帝表兄在,明明我们又不虚谁。”
“你还敢说!”那儿媳妇上去给了她一个嘴巴,把人从凳子上揪了下来,拽得她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她气得不行,也顾不得什么妯娌叔侄的还都在,破口大骂道:“太后反复交代了这事儿不得宣扬,你个不害臊的贱东西,季家若是给有心人盯上了你死了都该。”
季家小姐脾气也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是顶嘴,“季家给人盯上就盯上呗,你的季家管我什么事儿,要不是姐姐死了,你眼里还没我个女儿。”
“你也配提婉儿?”
儿媳妇挥着指甲冲上去又要去打她,季家小姐也梗着脖子站那儿说着什么以下犯上。妯娌们拦不住两人,急忙有几个季家男子上来才把两人拉开。
母女正僵持不下,就听外头来了太后的旨意要季家上下出来接旨,但来的却是个眼生的公公,有些仙风道骨的懒散味道,以往从不曾见过。
那公公笑得温和,却偏偏让人心凉了半截。宣旨前,他见了季家小姐跪得不情不愿倒是乐呵呵地开了口,虚了一句:“季皇后啊?往后可不是喽。”